守兵面面相觑,迟疑不动。
阿渺抬手示出陆澂的玉牌:“事关两国军政大事,楚王殿下亲自代传的口谕,你们是打算抗旨不成?”
守兵瞧见令牌,连忙后退行礼,“不敢!”
上一次阿渺奉诏入宫,曾与守军打过照面,身份确实不假,而现下手持楚王令牌,更不容得轻慢。且楚王与这位北齐长公主来往亲密的传闻,皇城里很多人都曾听过,据说还有人在上巳节亲睹过二人结伴出游……
为首的将领斟酌片刻,一面放了行、令部属沿路随行,一面让人速往御前禀报。
依照宫规,马车在承极门前停了下来,阿渺被请下车,随行的赵易等人也按要求卸下了兵刃。
灯火晦暗的宫巷之中,夜风猎猎涌过。
阿渺压了压被风吹得鼓起的裙摆,回首与赵易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的心弦都绷成了一根紧线。
少顷,一名曾在阮氏寝宫见过的御前内侍官、跟着禁卫匆匆而至,上前打量阿渺一瞬,行礼道:
“越阳长公主。”
阿渺语气镇定:“楚王殿下传信,要我入宫觐见主上,他稍后就来。”说着,将玉牌递上,“这是凭信。”
内侍官看了眼玉牌,再次行礼,“主上口谕,请长公主往承极殿觐见。”
陆元恒虽心有疑惑,却没有直接撵她出去,大约也是想亲自审上一审……
阿渺心弦稍松,摁在腰间冰丝链上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点头道:“是。”
他们有把握能进得了皇城,却不确定能一路顺利抵达陆元恒的身边。若是在此处被拦下,就必须一路拼杀入内,时间与体力上都会是巨大的挑战。
她走了两步,驻足对内侍官说道:“若是主上询问楚王传信的细节,我自己一个人怕是说不清楚。”回头看了眼赵易,“你让楚王府的亲卫也跟着,帮我解释一二。”
内侍官向禁卫示意,随即有人上前搜查了赵易与另一名死士的身体,确认没有携带任何兵刃,颌了下首:
“请吧。”
禁军簇拥着几人,徐徐跨过承极门,朝正殿的方向行去。
殿门的两侧古木参天、宫墙高立,当中正对着的一座凤凰铜像,矗立在殿前的中庭。
阿渺记不清自己已经有多少年,不曾踏足这座巍峨的正殿了,那振翅欲飞的凤凰,连同父皇所作的《甘醴赋》,好像永远只会出现在梦中,湮没在献祭于火光与厮杀的废墟下,回荡着苍白无力的吟诵——
……甘醴涌兮凤栖,长与大齐久存……
她在白玉石阶前驻足,抬起头,望向巍峨的殿堂,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缓缓拾阶而上。
大殿之中,家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皇亲国戚各据其席、谈笑风生,歌舞丝竹稍减肃穆、曲调轻快,
坐在陆元恒身边的阮贵妃,最先看见了踏入殿门的阿渺,强撑一日的笑颜再装不下去,当即冷了眸色。
春日宴上豫王身受重创、险些丧命,事后刑部在程卓的授意下,不但揪出了豫王私自放入刺客之事,还顺水推舟地将豫王受伤的事也推到了这些刺客身上!但阮贵妃心里清楚,要求豫王放刺客入园的人是阿渺、后来让人把他请去相见的人也是阿渺,豫王受伤,绝对跟这位北齐的长公主脱不了干系!
可她没法在陆元恒的面前直接诉说真相,暗中派人刺杀阿渺又屡次被楚王府的人截堵,似乎除了含血咽下这口恶气,便再没有了别的方法。
原以为手里攥住了北齐送来的一朵娇花,却没想到这花身上全是带毒的暗刺,实在……可恨至极!所以刚才听说阿渺持陆澂的信物入宫,她暗觑着陆元恒神色,从旁谏言主上应允,只盼借此曝露楚王勾连北齐公主的腌臜事,一箭双雕!
陆元恒也抬眼看见了阿渺,吩咐了一句,殿上的丝竹声霎时停顿了下来。
舞姬们躬身退下,内侍官则引领着阿渺与随行二人,踏上了前来。
阿渺今夜的装扮并不繁复,素色衣裙,发髻间挽一支金蝶白玉簪,腰上坠着一条似银似绢的链子,耀泽盈盈、信步流光。
她随侍官上前,却并不跪拜,缓缓敛衽一礼,便昂首望向主位上的陆元恒。
殿内的气氛,顿时凝固起来。
陆元恒的面容有几分病后的清瘦,望向阿渺的视线却依旧锐利,皱眉打量她片刻,问道:“是楚王让你来的?”
陆澂与阿渺在上巳节结伴出游的传闻,陆元恒听说了,兰苑的护卫被换成了楚王府的亲信,他亦有所觉察,但要说之前有多在意,倒也没有。
他的那位嫡长子,毕竟是王家的血脉,是那个宁愿枯守国公府、也不肯放弃名分的女人的儿子,是为了权势可以在未婚夫死了不到一月、就含笑嫁给始作俑者之子为妻的女孩的弟弟。他跟他的母亲和姐姐一样,骨血里生来就该有着对权利的渴望与眷念,否则不会韬光养晦这么多年、跟豫王争得水火不容。
所以陆元恒凭着自以为对儿子的了解,并没有太计较过他对阿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