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抖得厉害, 隔了许久,嘴唇翕合,“思远……他死了。”
他死了。
那个曾在星月下迎风而立、对着苍原狼群肆意高喊的男孩,那个无论她冒出如何离经叛道的念头、都会无条件支持着她的少年……
再也……没有了。
阿渺扑进萧劭怀里, 放声痛哭起来。
萧劭明白这种时候,必须让阿渺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他抱着她,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抚着她抽动的脊背,不断低声哄着:“哥哥在呢……”
阿渺哭了许久,忽然想起什么,抬起红肿泪湿的脸,撑开身来。
“嬿婉……”
这种时候,嬿婉一定比自己更难过。
“哥哥去陪嬿婉吧!”
阿渺伸出脱力的手,攘了下萧劭,抽着气说:“我没事了……你去陪嬿婉……”
萧劭默然地望着阿渺。
阿渺继续推他,“你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风闾城少主的骤然离世,对北疆、对眼下的整个战局,都有不容忽视的影响。安锡岳此时正率领着麾下兵马在洛阳与陆元恒交战,谁也无法预料,这样的噩耗会对他产生怎样的打击。
“好,我去看看她。”
萧劭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帐帘处吩咐了几句、命人看住阿渺,然后快步离去。
阿渺歪倒在垫子上,头脑一片空白,怔怔然之间,恍惚觉得自己只是身处梦境,连眼睛里不断溢出的泪水,都犹如空气般轻飘飘的根本不属于自己。
她就这样睁着眼,迷迷蒙蒙地流着泪,躺了不知有多久。
帐外有士兵不断走动,刻意压低了声音交谈着。
过了会儿,萧劭带着一名军医走了进来。
军医上前看了看阿渺的状况,以银针探穴,禀奏道:“公主悲伤过度,之前又运功过急、导致气血逆行,需要静养几日,期间万不能再用内力。”
萧劭颌首,示意其退下,自己倾身抱起阿渺,用大氅微微遮了她的脸。
“我们先去吉山大营。”
他抱着阿渺出了帐篷,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铺好的软衾上,理了下她的头发,“援军到了,战线会继续往南压。过两天我把你送到祖母那里去,嗯?”
阿渺无力地“嗯”了声,沉默片刻,问:“豫王死了吗?”
“他中了尉迟坚的一箭,据报是伤到了要害。现在有几路人马都在搜捕他。”
“那嬿婉呢?”
“她还好。”
萧劭过去的时候,哭晕过去的嬿婉刚被军医施针唤醒,泪眼婆娑地扎进他的怀里,一遍遍语无伦次质问着、哭喊着、倾诉着……
阿渺没说话。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安氏的两兄妹表面上吵吵闹闹、互相揭短,实际上感情不比自己和哥哥的浅。眼下安思远骤然辞世,嬿婉定是难过至极。
到了营地,萧劭将阿渺送进休息的帐中,亲自喂她喝了点药露。
高序匆匆忙忙地到了帐外,压着声唤道:“殿下。”
眼下战局紧迫,又出了安思远的事,无数要紧的决策等着萧劭去做。
他站起身,叮嘱阿渺:“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上一觉。”
然后便撩帘跟高序匆匆离去。
阿渺迷迷糊糊的,像是睡着了一会儿,隐约听见喧哗的吵闹声,重新睁开了眼。
帐外已经一片夜色。
她掀开帘子,见不远处的中军大帐内灯火明亮,娄显伦激昂的声音顺着夜风传来:
“……说好了援军十日就到,我们就苦苦熬着!箭矢、滚木、擂石都堪堪只够八、九日的量!到了最后几天,兄弟们都是拿血肉之躯在跟敌人搏斗啊!整整十二天啊!少将军几乎都没怎么阖过眼!”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顿了一顿,又才继续道:“我们今日不为别的,就想弄明白为什么说好了的事兑现不了?为什么明明可以十日之内就赶到,偏偏非要拖了这么长时间?”
“对,就是要弄明白!”
“颜至德就是故意的!”
“殿下莫不是娶了周孝义的女儿就要偏袒凉州人了?”
周围其他北疆的将领,也齐声嚷了起来。
萧劭的身影映在帐面上,颀长而挺拔。他制止住众人,沉声说道:
“此事我必会给风闾城一个交代。但眼下战事紧迫,颜至德已经带兵赶往了安庆府,就算要解释、要治罪,也不能是现在!”
他抬起眼,目光在众将脸上慢慢掠过,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坚决与威仪,“敌国未灭、敌将未死,诸君此时内讧,是想让思远的牺牲白白浪费吗?”
大帐之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稍稍安静了几分。
阿渺放下身后帐帘,抬手挥退欲上前阻拦的护卫,脚步虚浮地走向了中军大帐。
她一进帐,所有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原本正要再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