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总不会在宫里住一辈子的。皇祖母昨天还念叨来着,二姐都十九了,咱们齐朝建国以来,还没有哪个公主超过二十没出嫁的……”
萧劭沉默一瞬,“那我还有你。”
阿渺道:“可我也有自己的事啊,要侍奉祖母、还要照顾小舟,我……”
她话音未落,萧劭“铛”的一声将玉箸撂到紫金石的食案上。
珠帘后的内侍与婢女,齐刷刷地惶恐跪地。
阿渺也吓了一跳,怯怯地抬起眼来,“五哥?”
萧劭抑了下情绪,望向窗外,过得半晌,开口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有件事忘了告诉你。高序已经在沂州找到了那孩子的族亲,过几日便会来接他走。”
接他走?
阿渺睁大眼,“可是……”
萧劭示意帘外诸人起身,重新拿起玉箸,给阿渺夹了块她喜欢的玉芙糕,语气柔缓下来:
“毕竟是别人的孩子,总不能一直让你养着。我在洛阳给那家人赐了田宅,你要喜欢,时常让他们带进宫来给你瞧瞧便是。若是实在闲的慌,哥哥送你一只小狗或者小猫,陪着你玩,可好?”
阿渺无法反驳,却也佯装不出高兴的样子,拎着筷子,夹着碟中的糕点,半晌,垂首悻悻道:
“不要。哥哥还是早点生个小侄儿或者小侄女,陪我玩吧。”
跟萧劭一同用完早膳,阿渺便乘辇车去了太妃程宝华的寝宫。
见到被三十多名侍女捧持着的衣裙饰品、发冠腰佩等物,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庆典明明设在了正午、而她刚吃了早膳就被急匆匆地叫了来。
单是为了戴上那嵌珠镶玉的金发冠,就费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织锦曳地的华贵长裙总共五套,分别适用于正式的庆典和接下来的宫宴,无一套同款同色,俱是光彩逼人。
阿渺的兴致却是缺缺,心思一直停留在小舟要被送走的事上。
毕竟是她亲手割断脐带、接生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又陪着他们在荒岛上生活了那么久,日日夜夜、不曾分离。眼下说送走就送走,心里怎能不难受?
可哥哥说得也没错,小舟到底姓董,跟她和陆澂,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
宝华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侍女,为阿渺换上衣物、描绘妆容,佩戴好繁复的饰品,最后再披上缂丝镂金的蔷薇外帔,赶在了午时之前,将公主送往大殿的方向。
承天殿前的九道宫门尽数开启,白玉石的宫道两侧矗立着身穿银甲的禁军士兵,神情肃穆,姿态端严。
丹墀之下,盛装的朝臣与命妇按品级分列两侧,俯首恭立,鸦雀无声。
阿渺所乘的玉辇自承天门入,徐徐停稳。雪影和霜华刚上前撩开车帘,宫道两侧的禁军便齐刷刷地单膝跪地,铮亮的甲衣在玉石地砖上击出整齐的声响:
“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宫!”
阿渺惊醒回神,被侍女搀扶着下了辇,曳地长裙在宫道上逶迤铺展开来。
骄阳明媚的光照之中,她微微抬起头,九凤绕珠的金冠之下是一张略施粉黛的面庞,氤眸朱唇、殊色惊世。
“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宫!”
丹墀下的朝臣们,随着公主缓步临近,也逐一伏拜行礼。此起彼伏、回荡在宽广殿庭中的叩拜声,延绵不绝。
阿渺游移视线,仰头将目光集中到殿阶顶端的萧劭身上,竭力想忽略掉身边的人群和喊声,专注地朝哥哥一步步走去。
可此时的五哥,看上去也是那么的陌生。
庄重华贵的玄衣纁裳,衬得天威骄然,冕冠上垂落着的十二旒珠,挡住了他熟悉的眉眼,嘴角处似乎有一丝淡然的笑意,可隔着那么高高在上的距离,竟也看不够真切……
阿渺压制住窘迫感,拾阶而上,在天子面前站定,依着宫制拜倒下去:
“萧令薇敬拜陛下,皇兄万岁金安。”
萧劭伸手扶起阿渺,旒珠下眸色深凝,“皇妹亦安。”
礼官高声祝祷,手执焚香银熏,引领着主上与长公主携手踏入大殿。阶下的文武百官也逐次起身,五品以上的朝臣军将,跟随着圣驾汇入殿内,按照品级分列而立。女眷除了萧令露、安嬿婉和安侯夫人这样的正一品者,皆被请至了偏殿等候。
萧劭携阿渺踏上殿内居中主位,各自落座。
阶下金扉玉柱,织彩焕然,一派的天家尊贵堂皇之意。
朝臣们再度拜礼,紧接着便由大宗伯与礼部尚书上前,颂读了一番萧氏皇族的渊源与基业,昭告萧令薇晋封护国长公主、位同诸侯王之殊荣,洋洋洒洒,慷慨陈辞。
阿渺端坐在萧劭身侧,努力维持着神情的肃穆,心里却是虚幻的厉害,仿佛那些歌功颂德言辞的对象、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好不容易熬到了颂昭结束,她拢了拢厚重的衣袖,准备起身按行程退离大殿,谁知礼部的官员再次出列,向上奏道:
“启奏陛下,昔伪周叛臣陆元恒之子陆澂,已押解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