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萧劭而言,设下此局,若殷六娘并无反意、嫁祸除掉陆澂,于自己是赢。
若她趁机动手,暴露祈素教祸心,于自己亦是赢。
从头到尾,他都算得一清二楚。
殷六娘脸色难看到极点,“出尔反尔、满腹算计,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既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六姨又何必心心念念地要把自己的儿子送上至尊之位?难道他不是男人?”
“你!”
殷六娘抑住情绪,冷笑道:“现在你目的达成,意欲何为?我是阿渺的亲娘,单鸿是她的亲弟弟,就算你捉到了我儿子,还真能杀了我们母子不成?”
萧劭沉默一瞬,看着她,“朕问你,你可曾告诉过阿渺她真正的身世?”
殷六娘盯着他,低低笑了起来。
“怎么,你想让我告诉她,她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好啊,你把她叫来,我现在就告诉她,她的亲爹跟你有杀父之仇。”
她一生波折、千帆阅尽,对于男女之情有着比旁人更敏锐的洞悉力,也因此能操纵周孝义多年、为她平息祈素教内的反对势力,再以凉州兵力铺平了通往至尊之座的道路。
只不过,她能洞悉萧劭对阿渺的情愫,却始终拿不准他至今依旧隐忍不发的原因。按理说,都已经明目张胆地对自己这个生母出手了,还有什么是不敢对女儿做的吗?
可萧劭并没有给殷六娘参透谜底的机会,静静看了她一眼,唤来高序:
“带下去。”
帘风掠动,人影交错,诺大的殿庭之中,很快恢复了平静,沉寂的针落可闻。
冬日稀疏的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落了进来,映出斑驳交错的光影。萧劭握着茶盏,视线落在被风吹得微微鼓起的棂纱上,只觉此刻的心境亦如那纱纹般的起伏难平。
少顷,姚昌远入内来报:“柔然二王子与淮南郡侯,前来觐见。”
侍者躬身引领着乌伦与陆澂入到殿内。
萧劭示意赐座,面上含笑,“此番多谢乌伦王子出手相助,否则紫微宫定然为奸人所扰。”
乌伦拱手,“陛下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看了眼陆澂,“这件事,其实应该早一点告诉陛下,但小王与陆侯商量过之后,觉得若是打草惊蛇、反而无法帮助陛下肃清叛党,还望陛下勿怪!”
萧劭表情淡然和缓,“怎么会?王子与陆侯费心了。”
乌伦咳了声,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话说道:“那个……柔然王室之前与陆氏有过婚约,但如今陆侯归附了大齐,再娶娜仁就有些不合适了。但父汗一向看重承诺,思虑再三,决定改由小王迎娶陆侯的姐姐郑国夫人。还望陛下成全!”
萧劭沉吟住,看了眼陆澂,目光深不见底。
乌伦不知萧劭所思,继续道:“小王一直听说郑国夫人是南朝有名的美人,心里十分倾慕,不知陛下能否允许让小王与夫人见上一面?”
萧劭沉吟一瞬,召来侍官:“姚昌远。”
陆锦霞如今以侍奉太皇太后的名义住进了宫中,但明眼人都知道,她和两个孩子实则都是困在了宫中的人质,行动并不自由。
姚昌远领了御令,行礼退下,过得半晌,将陆锦霞带至了殿中。
乌伦之前瞧着陆澂长相俊美,暗忖其姐必定也是难得的美人,此时免不了心中急切,连忙抬眼细看,见锦霞果真是国色动人,自是心情大好!
然而锦霞上前见完礼,听明白陆澂的意图,却漠然道:“谁说我要嫁去柔然?”
乌伦有些不确定自己听懂了没有,转向陆澂,“她什么意思?”
陆澂盯着锦霞,“阿姐。”
她应当明白,他并非是想要擅自安排姐姐的婚事,而是想借此给予她一个离开齐国的机会。只要离开了齐国,他就能有让她彻底自由的法子!
但锦霞态度坚决,转而朝乌伦行礼:“王子身份贵重、雄姿英武,而锦霞身为寡妇、又是罪臣之女,着实匹配不上。”
乌伦沉下脸来。
柔然民风开放,娶寡妇和罪臣之女的人多了去了,锦霞这么说,显然就是推辞!
殿内的气氛,霎时凝滞下来。
陆澂正欲开口,却听萧劭缓缓说道:“如此也罢,朕本也有意,要将朕的皇妹平城长公主,许配给乌伦王子。”
平城长公主?
乌伦回忆了一下在夜宴上看过几眼的萧令露,虽不及锦霞美艳,但仪态端庄、颇有秀色,倒也很令人心动。
萧劭继续道:“柔然的国书朕已看过,若能两国联姻、结为永好,南疆税粮将来便按国书上的提议与柔然互市。”
“真的?”
相比起娶妻,乌伦更为看重父汗交代的互市任务,“就是说,如果小王娶了长公主,等大齐收复南疆,南疆进贡的税米还是能以一石五十钱的价格跟柔然互市?”
萧劭颌首,“当然。”
乌伦看了眼陆澂,转向萧劭,“那……既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