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向来温文尔雅、恪守礼仪的何离离直接怒喝,首山剑宗未免太过放肆!屠鸣周, 我要与你约战镇魔台!
屠鸣周的飞剑一顿, 回头朝众人扮了个鬼脸:怕你哦!然后便全力驱剑, 眨眼的功夫消失在青天白云中。忽然一半碎玉破空而来, 落入贺洗尘怀中,正是龙涧上他送与庄不周的玉佩, 可惜在魔域中碎成两半。
他轻笑出声, 将玉佩放进袖中,一手搭着屠鸣周的肩膀说道:老屠, 你行事如此张扬无忌,也不怕被嫂子打?
屠鸣周登时一抖, 嘴硬道:哼, 我才不怕她!又转过头, 捏着贺洗尘瘦弱的手腕切脉, 也不提他落魄的惨状,只说道,虽说无法飞升成仙,但修成地上一散仙总还是可以的。我带你回去,千段万段的玉流都给你弄回来蕴养经脉。
他与贺洗尘莫逆相交,即使凑在一块总是互相挤兑,但知交之心,不言而明。论剑、论道、论酒,逍遥行歌者,酒醉疏狂者,放浪形骸,若少了一人,乐趣却只剩下零丁。
其余人背后的宗门财势雄厚,坐忘峰穷得只剩下一株墨梅、两个打坐的蒲团和三千五百多颗五眼六通菩提子,哪来的玉流让他调养身体。屠鸣周五大三粗,只道何离离等人未必会尽心尽力。思及此,便出手将人拦截过来。
此事难矣,先不急。贺洗尘脸上不见丝毫忧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屠,我饿了,先带我去吃口饭。
屠鸣周一口气不上不下,嫌弃地撇了下嘴:好好,你站稳了!
哎哟哟!您倒是给我开个定风咒,我这身板可经不起风。
把手给我放开!脖子!脖子透不过气了!
哈哈,对不住对不住!贺洗尘没有诚意地道歉,忽然又勒住他的脖子,我好像听见下边的茶楼有人在说书,走,咱们去听上一段。
两个没心没肺的将众人撇在耳后,等听完说书先生的江湖逸事诸如应家的大公子忽然魔怔了一般寻仙问道,诸如三秋阁的头牌姑娘花有意赎身从良,诸如月前的六星同坠、万钟齐鸣才和茶楼的掌柜借了笔墨,用包芸豆糕的油纸折了几只纸鹤,飞到仙山报平安。
唉,可怜我一双手现在竟然只能给你折纸。贺洗尘唉声叹气,想当年我可用这双手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屠鸣周翻了个白眼:呸!咱们也就五五开,说什么不要脸的鬼话?他眼珠子一转,忽然用柔劲将贺洗尘扔上人家屋顶,自己施施然站在檐下,抱着玄铁黑剑看他的笑话,老贺,贺道长,有能耐便自己下来!
贺瞎子也不慌,望向屠鸣周的双目无神却毫无彷徨:老屠,屠师兄,你我相交数十年,你还不知我的能耐?
先前是知道的,但现在的道长恐怕不及我一合之力。
这话别人听了恐会心伤,贺洗尘却笑嘻嘻道:当真?
当真!
嗬!那你就瞧好咯!说完便打开黑骨伞,直直跳了下去,安稳落地后,嗖的一声收起红伞,以伞为剑,刺向屠鸣周。
我靠!屠鸣周匆忙竖起玄铁黑剑,剑鞘正好抵住伞尖。
清脆的碰撞声传入耳中,贺洗尘微侧着身体,含笑说道:你慢了。忽又一个横削,欺身而上,攻势绵密。
墙内的书生公子勤学苦读,花鸟鱼虫的挂轴一字排开,妙趣横生;墙外两个老家伙伴着郎朗的读书声,剑未出鞘,挟伞切磋对峙。
屠鸣周哪曾见过他这一手盲剑,惊诧之余,又不禁心喜,哈哈大笑:那些拦路的歹人若是欺你眼盲,恐怕要栽个大跟头!
便是没了眼睛,我照样逍遥江湖。贺洗尘把伞架在肩头,嘴角是恣意明朗的笑容,老屠,刚才忘了,你可否给坐忘峰传一条信,便说「洗尘儿平安无事」。
可坐忘峰上已经没人了。
屠鸣周动了动嘴唇,收回未出鞘的黑剑,点头应道:自然可以。他四处看了看,但此地没有纸笔。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此之谓大丈夫。抑扬顿挫的声音从高墙内飘荡而出,贺洗尘与屠鸣周一顿,突然齐齐别过头,扬起如出一辙的蔫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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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家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家中子弟个个写得一手好文章,其中数淳于桓最为文采陶然,年前刚与应家定亲。今日天气晴朗,他正在书房中温书,读到畅快处,忽见墙上蹲着两个人影,在日头下看不清面容,不由分说便跳进院子。
瞎眼道士搭着路痴剑修的肩膀大摇大摆走进屋中,缓行朗声说道:书生,洒家要向你讨个纸笔。
一人落拓似江湖侠客,一人鹤发清颜,却是个眼盲心不盲的奇怪,怎的长得与应家大少如此相似?
淳于桓惊异地眨了眨眼睛,提气刚要说话,却忽然被听声辨位的贺洗尘捂住嘴按回椅中:书生莫怕,我俩只要借个纸笔,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淳于桓微不可见地蹙起眉,盯着他的眉目细细打量,只觉形似而神不似。应若拙是人间浪荡公子,这道士顶着一张同样风流雅俊的脸,却仿佛游离在尘世的隐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