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约喝完,有些镇静下来了,看向宋双成:你怎么不说话?
宋双成抱着杯子搓手, 慢悠悠道:国师是想衣锦还乡, 可陛下不会让的啊。
容约一愣, 然后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
他转过身,仔仔细细地打量楚棠。
方才他们向楚棠禀告完这几年京中的情况后,楚棠冷不丁就和他们说:过段时间,我准备卸任,离开郁北,回明月寺。
容约惊得椅子都坐不住了,失去了以前的冷静,霍的站起来反对,一时之间忘了身旁还有人,也忘了还有陛下那关小皇帝对他的老师依赖的很,怎么可能允许楚棠离开呢?
楚棠淡定喝茶,长睫似乎被水雾氤氲到了,漆黑湿润,显得他皮肤越发细白。
容约一时有些失神,便听楚棠平静的声音:所以请你们帮个忙。
宋双成喜欢喝楚棠的茶,吹着热气,乐呵呵道:这忙我们可帮不了。
楚棠道:宋将军听过再答不迟。
宋双成老神在在地摆摆手,甚至有点敷衍的意味,被容约瞪了一眼后,道:您说您说。
楚棠不甚在意,道:我手上权力过大,管着六部,又握有军权,下面的人难免心怀怨言
宋双成:哪有?我就没听到过哪个不长眼不要嘴巴的敢说你。
楚棠不理他,道:陛下年轻有为,聪颖非常,也日渐长大,我不该再自持帝师身份,而使陛下在政事上畏手畏脚
宋双成:我瞧着你没怎么自持帝师身份啊,陛下也很喜欢被你管着吧?
楚棠仿佛没听到,继续说:再者,我甚是想念明月寺的日子,自觉在京中多世俗烦扰,回明月寺礼佛或许更适合我。
宋双成:
楚棠慢慢看向他,道:宋将军还有话要说吗?
想不出了。宋双成端坐着,双手放在膝上,诚恳道。
楚棠点头,接着道:因此,我是时候离开京都了。
容约一急,又要站起来,楚棠淡淡看了眼,他才压抑住冲动,喝口茶静了静。
你说你更喜欢礼佛,我是没话反驳你。可陛下会怎么想?宋双成道,他跟在国师身边那么多年,孺慕之情昭然可鉴,骤然听见国师要卸任离京,该作何反应?
楚棠道:陛下是明君,会挑个好的人来继任的。
于公是如此,可于私就未必了。宋双成道。
楚棠颔首:陛下如何先按下不提。过几天,上书弹劾我的奏折或许会多一些,你们就睁只眼闭只眼罢。
容约一拍桌子,茶杯都震了下,他冷声道:谁敢弹劾你?
楚棠一笑:有上下尊卑,有权力失衡,就会有不满之言,你们就当没看见,直接上交给皇上便是。
容约皱着眉,看着他欲言又止。宋双成叹口气:国师一向有主意,我们怎么劝也是徒劳,就不劝了。且你已出声与我们叮嘱,我们难道还能与你意愿相悖不成?
楚棠道:宋将军一生为郁北,楚某敬你忠诚。
宋双成摆摆手,想想郁恪的反应便一怂,等茶温了咕咚咕咚灌完,道:我只能为国师祈祷了。
等宋双成走后,容约嘟囔道:早知你是说这种事,我就不该来。
兴冲冲而来,怀着一股子不甘愿回去,还喝什么雪顶含翠,回家吃奏折去算了。
陛下不在京中,辛苦你们了。楚棠道。
不管是对朋友还是下属,他慰问人的时候,眼里总含着温柔的笑意,仿佛是真的关心人一样,看多少次都会动容。
容约心一软,道:国师去西北才是辛苦。
听到楚棠要卸任,他刚刚才震惊完,现在又被楚棠一看,心绪像揣着两碗水,忐忑不平,只能低头去喝茶,猝不及防被烫到了,呛了一口。
楚棠拿过手帕递给他,看着一提到郁恪容约就有些慌乱的样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虽说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客串一场戏,但时间久了,在郁北十几年,他对这里的人确实有着不一样的感情。郁恪从小跟他到大,像是他亲手养大的小孩,感情深厚自不必说。
在刚开始,他只当容约是一个和宋越相像的人,后来,两人共事许久,为人处事多合得来,在楚棠心里,他们是以朋友相称的。
与人交往,楚棠做什么都光明磊落得很。之前容约和他说他喜欢一个人,他知晓是郁恪,又误以为他们两情相悦,有心撮合,不想一着不慎,犯了错,误解了郁恪的意思,特别是在经过行宫一事后,他才发现当初他错的离谱。
现在回到京城,猛然见到容约,想起容约喜欢的人莫名奇妙对他告了白,他就觉得有造化弄人之感。
一向从容淡定的楚棠,此时觉得郁北这个地狱模式真的开始棘手了起来,他难得有些迟疑,问道:容左相,楚某有事,想冒昧问一句,先请你见谅。
容约瞪大眼睛,道:国师有何事需要我见谅?
楚棠心说提你伤心事难道不需要你见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