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寺正怎么也瞧那角落,你是不是也听到有动静,定是府衙有人跟着,我去看看……”
“不必,我方才瞧见了,没人,就是只跑神的狗儿。手上正事要紧,莫要再多耽搁,先去府衙找人再说。”
裴恭听着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终才发觉自己方才是有些跑神,撞倒了巷角堆着的杂物。
他再去瞧时,方岑熙已经同大理寺的人走开。
裴恭忍不住又抿抿唇角。
他好像越来越不懂方才眼前的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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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幕降临极早。
天色刚刚染上一层薄薄的皂青,街面上的铺子便开始陆陆续续收摊闭店。
裴恭折回了客栈,果见众人都已陆续归来。
随行的百户正在坐在屋中,跟其他旗官们言语交待各种事宜。
见得裴恭回来,方接连起身同裴恭拱了拱手。
“三爷回来了?”
裴恭轻点点头。
随即自顾自在桌旁坐了,倒杯热茶润嗓:“我今日瞧着那宝兴在保第的总号倒是还热闹得很。”
“不过这宝兴闹假票之事,似乎已是人尽皆知。”
“三爷说得不错,我们几个今日也皆有此耳闻。”
“而且这宝兴号家大业大,在保第府里首屈一指。老板樊天和更是个乐善好施的,从十几年前就开始资助了不少家贫的读书学子。”
“听说就连如今的保第知府和府上两个通判,当年都受过樊天和恩惠,所以宝兴号在这保第府上更是说一不二了。”
“樊天和?”裴恭默默念叨了一遍这名字,“几十年前保第府不就有个乡试解元唤作樊天和?”
“先帝还在时,他擂过登闻鼓?”
“正是,这樊老板也有意思,家中算个书香世家,早年在保第一路连考连中,人人都说是文曲星转世,结果饶是文采斐然,入京会试仍旧名落孙山。”
“这个樊老板一口气咽不下,竟去擂登闻鼓。考卷提回重判,闹起一场不小的风波,朝中人人自危,结果最后还是没能参与殿试。”
“他便丢笔弃书,也不再待来年了,转而回保第做起生意来。”
“如今这宝兴银号做得也算是家大业大,谁能不说一句樊老板有魄力?”
几个人聊起这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一度津津乐道。
“如今朝中可不就有好几个大元都是那一科考的?首辅大人便是,六部六科叫得上名儿的也有十几个。”
“这樊老板若是再考一科,混到今儿个,只怕在朝里定然也有些名堂了。”
“可惜他是丢得彻底,樊家几个儿子各个有功名在身,被樊老板资助出去的保第学子,也是不计其数。”
“他就是不肯再自己动笔了。”
裴恭不动声色地听着几番闲话,忍不住弓住指节,面无表情地轻扣两下桌子。
“扯远了,说正事。”
“早些说完好去吃饭,你们难道都不饿?”
几个人哑然失笑,这才忙不迭悻悻扭转话题。
“说起来,京中宝兴号闭号,有人说先前那顺天的掌柜来过保第一趟。”
“在酒楼里宴请了一个保第小有名气的染匠,名唤周兴。”
“后来那掌柜回顺天没多久便意外身亡了,那个周兴也不见人影。”
“周兴?”裴恭听着这名字只觉得耳熟,“失踪了?”
“正是。”旗官沉声朝着裴恭禀报,“此人是保第府生人,家中本开有染坊。”
“他在保第算是有些名气,听说那布匹无论是什么眼色,他看一眼便能调合出来,是个能人。”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染坊不再做了,还欠了一屁股钱,人就跑了。只怕是手上不大干净,丢弃妻子,提先逃命去了。”
裴恭听着这点点滴滴,努力回想,自己究竟在何处听说过这周兴的大名。
“周兴……”
“三爷,这周兴恐怕知晓不少案子内情,他能调会染,这假票只怕和他还有勾连。”
“咱们是不是先和宝兴号的人通通气,把这个周兴找出来再说?”
裴恭一滞。
午后方岑熙同大理寺众人所说的案子,好似正是这个周兴?
周家也在找人,府衙却不受理,逼得周家跑到京城告状。
这一瞬间,裴恭忽然眉头微压。
他发觉,锦衣卫和大理寺,好像在找同一个人。
眼下的两个案子,恐怕是由一场事端引出的。
可并案非同小可,何况锦衣卫和大理寺挎着衙门,更不能轻易为之。
裴恭思索片刻,索性提刀起身。
“那周兴家住何处?”
“就帽儿巷的第一家,可是三爷,午后我们去找过,还等了一阵,没人。”
裴恭揉揉额角。
他明白方岑熙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