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胡适频繁地参加教会的活动,几乎读完了整部圣经。他一度把基督信仰当成一种精神寄托,又打算汲取养分,打造一种新的道德,用来改造中国文化。
然而,在1912年12月11日的日记中,胡适写道:“吾不信洗礼及圣餐之类......”在这里,胡适表现出与很多知识分子相似的态度,赞同基督教的思想,但对基督教的礼仪持保留态度。
这一年的圣诞节前夜,胡适去教堂观弥撒礼,他在日记中第一次大笔墨显露出对基督教的反感情绪:“坐定审视,堂上有塑像甚多,中列十字架,上刻耶稣裸体钉死之像。像后有四像,似系四使徒也。两厅各有像,右为耶稣之母。其左侧之像有髭,不知为何人,疑是耶稣之父也。此等偶像,与吾国神像何异?虽有识之士,初不以偶像祷礼之,然蚩蚩之氓,则固有尊敬顶礼迷信为具体之神明矣。
“教中男女来者,将入坐,先屈一膝(如吾国请安之礼)行礼,然后人坐,座前有木板,人皆长跽其上,良久然后起坐。有儿童数十人,结队高歌颂神之歌。坛上牧师合十行礼,俨如佛教僧徒,跪拜起立,沓沓可厌。其所用经文及颂祷之词,都不可解,久之,始辨为拉丁文也。吾敢言座中男女十人中无二三能解其词义者。此与佛教中之经况何异乎?(佛经中梵文名词都直译其音,即如 “南无阿弥陀佛”,今有几人能言其意耶?”
洗礼和圣餐是基督信仰的两大圣礼。耶稣说:“信而受洗的,必然得救。”洗礼是一个人成为基督徒的重要宣告,愿意同耶稣同死同埋葬同复活。如果一个人没有这样的心志,不会成为一个基督徒。
圣餐是耶稣基督所设立的。耶稣基督为了救赎人类,宁可破碎流血,让门徒藉着圣餐来记念其,等候其的再来。一个人不愿意领圣餐,便是不相信耶稣基督为自己流血舍命。
在此后日记中,胡适频频流露出对基督信仰的质疑。
他不相信祷告,不管是天旱时求上帝降雨,还是人得病时求上帝医治,他统统的不信,归入迷信之列。
他不相信灵魂不朽,不相信人死后有审判。有一个卫理公会的牧师曾和他提起末日的审判,他讥讽说:“其言荒谬迷惑,大似我国村妪说地狱事。”
胡适虽然曾经口里承认,心里相信,按照福音派的标准,算是基督徒。但胡适却在日后,说那是自己的迷途,真正的之返,反而是离开基督教。
胡适回忆说,自己被误导信主,是参加了一次旨在召唤中国留学生成为基督徒的夏令营会。这个营会,大量的运用了他深深恨恶的感情把戏和套路,先开始破冰游戏,打开大家的心扉,让大家不设防,然后继续用感情牌来“捉”信徒。自己越细想,越觉得受到了屈辱,被骗了。他后来冷静了,觉悟了,看透了耶教会用“感情的”手段俘虏青年人,“深恨其玩这种‘把戏’,“故起一种反动”。对耶教会起了反感之心,当然就不会再上当,不再信洋迷信,不想当耶教徒了。
胡适这里所说,应该是那次耶教刻意安排的那个美国教徒梅西(Mercer)为中国留学生所做的现身演讲,述说他一生的经历。
很多的基督教会,特别用心联络信徒之间的感情。刻意安排每个信徒,至少参加一个小团契,小组长负责跟进了解每个成员的生活状态,维系成员对小团契的感情。如果信徒不来聚会,小组长要上报,大家一起为其祷告,然后安排人去探访,直到感情牌把这个人再带到教会中来,重新沐浴主的恩典。
不能否认,感情牌是基督教发展和笼络信徒的重要手段,但从胡适的经历能看到,感情牌也有不灵的时候。对于胡适这样一个划时代的学者,一个开创中国人书面语言习惯的伟人,自然有着自己宽广深邃的心胸,怎么能够被小儿科的情感游戏控制?
有人说,从胡适身上发生的事情,基督徒宣传福音的时候,切忌的是,可以始于感情,但一定要终于真理,而非继续靠感情作为信徒来教会的原因。始于感情牌的,也会终于感情。作为教会,应该明白,感情牌,是一个小技巧,而非一个大手段,如果信徒来教会是因为舍不得和离不开,或者不得不屈从于一种感情,那么,这个信徒将在理念上扎根不稳,容易在教会人事变动后离开教会。
问题在于,基督教能“终于真理”吗?
此时的胡适已经在美国生活了一段时间,初来乍到的迷茫已经被正常的学生生活所取代,对他来说,宗教的安慰功效已经有所减弱。在最初的甜蜜期后,对教义的理性反思逐渐占据上风。
对于胡适对基督教的信仰转变过程,不难发现,胡适的基督教信仰分为两个层面。一为情感抚慰与社会教化功效层面,在这一层面上,胡适信仰基督教。 二为教义层面,也就是宗教哲学层面,胡适则对基督教持有批判态度。若以这两个层面来看,胡适的基督教思想从来就没有转变过,只是由于所处的环境变化,使得在美国的最初一段时间内第一层面盖住了第二层面而已。
只是随着深入研读《圣经》,以及在美的生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