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江娴发了高烧,明明起初只是感冒咳嗽,可能是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依旧穿得很少,才引起了高烧
她本来没有太当回事儿,可是四肢无力头又炸裂般疼痛,她放学后只好去药店买了些药
她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似乎很严重的样子
那天的夜晚,她一个人坐在窗前凝望外滩的夜景,她住在黄浦区的一座高档公寓里,大厅的落地窗正好能看见不远处的外滩和东方明珠,她总是喜欢坐在这儿看外面车水马龙,今天也是如此,夜晚的上海华丽璀璨,但是她却像个旁观者一样置身于这奢华却冰凉的公寓
她习惯了,或许一个人真的很好,没有父母的束缚,没有旁人的叨扰,她好自由,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坐在飘窗上的她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一个很大的沙漏,这是前些日子她的父母给她寄来的,但是她一直放在角落里没有管过,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沙漏,差不多有她胳膊那么长
她笑了,这不是沙漏,这他妈是哑铃吧?
她来回的颠倒沙漏,没几下后就觉得好没意思,她突然想喝酒,她便随手将沙漏放在了地上,但是她看着一半多一半少的沙漏有些难受,她有点儿强迫症,她便又将那沙漏倒置过来让它重新开始流逝
她从冰箱里找出一瓶洋酒,那是之前喝剩下的半瓶杰克丹尼,她知道自己在生病,但她无所谓的,她又没有吃头孢,喝酒怎么了。难道还能要了她的命
她又从冰格里取了几块冻好的冰块倒进玻璃杯中
酒柜旁摆放着一张黑色亮漆皮吧台长桌,她坐在高脚凳上,手肘撑在冰凉桌面,随着手中的酒瓶倾斜,她静默的听着酒液冲刷冰块的簌簌声,这清脆水声环绕在寂静的大厅,这里只有她自己,手机上也没有人和她聊天,她也并不喜欢刷抖音或者追剧,她经常安静的坐在床边或者飘窗上愣神发呆,她也不知道她总是在愁什么,但是她一直都是这样郁郁寡欢
待琥珀色酒液斥满玻璃杯,她端起酒杯对着空旷却不失气派的大厅自顾自碰了碰杯,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有时自己都觉得她的精神是有些不正常的,也不能怪她,都是被逼的
她那举在半空中的手臂怔愣半秒,垂下眸仰头一饮而尽
她再倒酒再喝净,周而复始直到那瓶杰克丹尼已然见了底
明明只是半瓶她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上头,她神志有些恍惚,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弄得她犯恶心
她的酒量没有那么差,可能是生病了?头脑本身就不清醒?所以才会这么快就醉吧?
她扶着桌子跳下高脚凳跌跌撞撞的朝卧室走去,少女那单薄的身影略显落寞
下一秒她突然停下脚步,那僵硬的脊背无力的倚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她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紧接着便是头重脚轻
她强撑着身体,意识却愈发混沌
她不由得紧皱起眉,她觉得她得上床歇会儿了,她手掌撑着墙直起身来,她艰难的迈开腿想向卧室走去却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她根本无法动弹,这是怎么了?发烧难道能把人烧成残废?
她再用力却发现大脑已经无法支配四肢
下一秒,她的心中万千思绪瞬间翻涌,仿佛一场天崩地裂的海啸席卷而来,这些年经历过的各种事情如默片播放一般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被几个女生堵在厕所隔间里拳打脚踢的画面
她眼睁睁看着施暴者手中的刀片刺向她的身体的画面
她被班主任和同学排挤孤立,她明明写好了的作文却在上交前不翼而飞,放学时又在垃圾桶里发现,那张字迹工整格式语句一丝不苟的作文纸早已被揉搓成一团烂纸的画面
她在本该阖家团圆的大年叁十却孤身徘徊在酒吧门口的画面
她强忍着眼泪凝望纹身机的排针刺入皮肤的画面
还有她这些年熬过的每一个孤独夜晚,那些夜太冷了,太漫长了,仿佛要将她活活吞噬一样
这些埋藏在她记忆深处的可怖画面震得她心脏抽搐疼痛,她不知道她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些不堪的回忆会突然在一刹那被唤起?她喝酒是为了能睡个好觉,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了?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
这些痛苦往事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她根本没有熬过去
她根本没从这肮脏泥潭中抽离开过
她呼吸渐渐急促,仿佛有一双大手扼住了她的脖子,泪水瞬间流淌而出,她本能的张开嘴拼命喘息着,那泪水瞬时淌进她的嘴里,咸苦的眼泪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她本想缓缓,可过了几秒她后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随即便没有了意识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那只大沙漏正在向下流逝,那沙漏太大了,沙粒又很细小,所以过了这么半天上端还是有满满的沙子,而下端似乎只有少少几粒
但在沙漏被倒置那一刻,时间就已经开始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