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历史上灵帝对于‘废史立牧’,就表现地十分谨慎。
第一批被他任命为州牧的只有三人,除了提出这项建议的刘焉被如愿以偿地任命为益州牧,还有幽州牧刘虞,与豫州牧黄琬。
刘虞对汉室忠心耿耿,在历史上曾严词拒绝韩馥、袁绍拥护他称帝,可谓忠贞之臣。
而黄琬乃司徒黄琼之孙,是被党锢一事禁锢二十年的党人,但此人亦忠于汉室,于董卓祸乱时联合王允同谋董卓,最终因李傕、郭汜攻破长安而被害。
可见,当时灵帝在选择州牧一事的人选上,是非常慎重的,唯一看错的就只有刘焉。
但正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当前的刘焉尚未暴露其野心,再加上又是汉室宗亲,灵帝看错了刘焉也无可厚非。
至于后来董卓把持朝廷,各地诸侯纷纷自表州牧,那只能说是灵帝始料未及,他怎么会想到,在他死后,大将军何进一番操作,害死自己不够,还害得他汉室从此沦丧呢?
而反过来说,正是因为灵帝开了恢复州牧的先河,历史上后来才会出现层次不穷的州牧。
因此州牧一事,刘辩一定要扼杀在源头。
但问题是,不设州牧,又如何有效平定各州叛乱呢?依靠刺史?
事实上,各州刺史不是不能代替州牧,只是谈不上‘效率’。
因为刺史本身对各州是没有管辖权的,只有监督权,别看丁原之前任并州刺史时,一度联合并州各郡讨伐义屠各胡,那是因为他得到了朝廷临时赋予的权利。
换而言之,刺史想要临时接管州郡的军事,就必须先得到朝廷的允许,这一来一回最起码几个月,等到朝廷授予权力,估计这州也被叛乱军祸害地差不多了——这也是刘焉提出设立州牧的理由之一,以便最迅速地,联合整个州的力量去平定叛乱。
这一点刘辩也是认可的,他对灵帝说道:“儿臣以为,可以授予刺史‘临时军权’,倘若某一州发生叛乱,则该州刺史自动获得州下各郡的兵权,立即出兵讨贼,平日,则依然无权管辖各郡。”
灵帝听罢,不置褒贬,旋即平静地反问刘辩道:“若有刺史养寇自重,该当如何?”
刘辩一愣,回答道:“若刺史养寇自重,州内郡守自会举报。”
“若刺史与郡守沆瀣一气,又如何?”灵帝又问道。
刘辩思忖了一下后说道:“可由朝廷派御史或监军督查。”
灵帝笑了笑,又问道:“若刺史贿赂御史、监军又如何?”
这样问下去还有完?
刘辩脸上露出几许无语,正色说道:“儿臣相信,总有清廉正直的御史。”
灵帝看出儿子被问得有点不耐烦了,在下了一子后,换了个方向又问道:“临时赋予刺史领兵之权,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如何讨贼?”
此时刘辩已猜到灵帝这是在考验他,于是按捺着不耐烦回答道:“可赋予刺史一些兵权,不必多,三五千人足以,若发生叛军,刺史便可以这支军为骨干,各郡郡军为羽翼,出征讨贼。为增强刺史之军与各郡郡军的协同,可允许刺史手下兵曹从事,平日里代替刺史与各郡郡兵联合操练。”
灵帝饶有兴致地听着刘辩的建议,忽而又问了一个刁钻的问题:“平日演练时,若有郡尉不服从兵曹从事的安排,又该如何?刺史是否有权处置?”
“呃……”刘辩也被问住了。
说有吧,在他的设想下,刺史平时不应该具有管辖各郡军军政的权利,若允许刺史这么做,那就等同默许刺史干预各郡军政,权利直追州牧;若没有吧,那就等于变相支持各郡与刺史对着干。
思忖良久,他坚定说道:“没有!刺史无权处置不服从的郡县,但刺史可以上报朝廷,由朝廷出面问责。……虽如此一来一去花费许久,但考虑到是在和平时期,繁杂一些也太大无妨碍。不过一旦州内出现乱象,各郡县就必须无条件服从刺史。”
灵帝微微一笑,看得出来对刘辩的回答比较满意,但旋即他又故意挑刺道:“若刺史派人伪装乱象,假公济私,擅自处罚各郡县呢?”
刘辩轻吸一口气,正色说道:“自当严惩不贷!”
不得不说,哪怕明知灵帝是在考验他,刘辩也被灵帝这些刁钻的问题给问得心中焦躁,最终忍不住说道:“父皇,这世上岂有十全十美的政令?查漏补缺,才是常态。”
灵帝一怔,在仔细琢磨了片刻后,看向刘辩的目光中浮现几丝赞赏,旋即好奇问道:“这些是卢植教你的?”
刘辩担心灵帝询问卢植,谨慎地说道:“一些是,另一些不是。……另一些是我老师史道人与友人交谈时提及的,偶然被我听到。”
灵帝大为意外:“史道人与其友人,亦懂治国?”
刘辩借打诨岔开话题:“父皇,先秦时期,道家便有治国理念,无为而治嘛。”
灵帝哈哈一笑,果然不再追问早已不知去向的史道人,令刘辩暗自松了口气,低头一看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