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阿现在要面对下一个问题了,那就是怎么出城。
雄心壮志再好,也要先活下去。
活着,才能拥有一切。
死了,就一了百了。
掀起温恕的长袍遮挡血液,他运使长剑切入颈椎的骨节,再用力一划, 斩下了温恕的头颅。
这是他的功勋,不能丢弃的。
揪着发髻,甩了甩淋漓的血液,裁下一块锦袍,仔细包裹,不使鲜血滴落,又揪了几把草,涂抹一遍草汁,遮掩了一下血腥味。
将包裹束在背后,长剑插入剑匣固定,重新整理了一下护腕、长靴和腰间的革带,一切停当,小心翼翼的向外面摸去。
今天的月色不好,有点亮,进城的时候,给他增加了不少难度。
但月亮很知趣,已经回家睡觉了。现在是寅时,伸手不见五指。
史阿小心的绕开几处光亮,悄悄的爬出围墙,一切都很完美,外面的人,以为太守已经休息,里面的人,认为温恕还没归家,这个时间差,正好可以脱身。
出了署衙, 钻入小巷, 七扭八拐的避过街口的营垒,这些路径,在偷卢毓的时候,就摸熟了。
摸黑来到马府,顺着围墙,走到涿县西南角的城下。
取出藏好的工具,一根两丈的硬木杆,绑着一条拇指粗的绳索,乍一看就像一个超大号的鞭子,就算被人发现,也想不到这是攀城的家伙。
木杆撑到城墙上,解下来的绳索打了个套马的活结,这是跟他老师王越学的。
他试过直接套城,三丈高的城垛,实在太难,而且动静太大。
史阿深吸一口气,挎着绳圈, 双臂交替攀援, 抓住顶端之后, 才轻轻的呼出, 整套动作,悄无声息。
调整了一下呼吸,左手抓住木杆顶端,一脚蹬在墙上,一腿盘住木杆,感觉身躯稳定,右手甩出绳圈,如套马索一般,套住了一丈多远城垛。
拉稳绳索,蹬着城墙,小心翼翼的攀援而上,木杆被他抛弃了,现在是出城,不用跟进城时那样清理痕迹,不需要将长杆拽进城里。
想他进城之时,那叫个费劲,得小心翼翼一点一点的把木杆拽上城头,再一点一点的顺下城墙,期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还顶着个大月亮,那真是提心吊胆。
现在用不着了,省心多了。
史阿猫着腰,尽量压低身体,摸到城垣的另一端,把绳索挂在城垛上,两个绳头全都抛下城去,这是方便事后回收。
他也不起身,用手一扒垛口,翻出城垣,双臂较劲抓紧两股绳索,轻点几下墙壁,快速的滑下城墙。
他得意的笑了,区区涿县小城,太公来去自如。
就势伏在地上,慢慢的收回绳索,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知道身后的野地里,肯定有兵马接应,可他有自己的小心思。
………
刘襄再次看到史阿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了。
史阿笑嘻嘻的进帐报功。
没有看到赵云。
“没有碰到接应你的人马?”
“某着急回来,给主公报捷,没有注意。”
刘襄心说:我信你个鬼,两百多号人等在城外不远,你但凡发出点动静,还能找不着了?
这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啊,无论是攀比较劲,还是不想分润功劳,刘襄都无所谓,谁还没有自己的想法,这点事情都容不了,那就找一堆木头做属下吧。
这种竞争,不算什么坏事,只要不超过一定的界限,他不准备理会。
叫来宿卫,吩咐道:“去城西,把赵云他们叫回来吧。”
说完,打开包裹,看着温恕的首级,这是他们第一次照面,这个人是涿县的支柱,捏合了这座城池的上上下下,阻挡了他一个多月,很多计划,因此流产。
逼得自己绕了一大圈,使了各种手段,拉了一批壮丁,废了多少心思。
最后更是忽悠了史阿这个傻小子,才拔除这个障碍。
现在他死了,刘襄很高兴,估计涿县快乱套了吧,房梁断裂,支柱坍塌,他们一定非常惶恐,非常悲愤。
只需要再推一把,就一定会坍塌,摔得四分五裂。
毕竟,木料、青石这种良材,怎么可能看得起泥土草屑。
等摔成一片废墟,他们会更怀念温恕这个捏合他们的人。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啊。
刘襄思绪翻涌,推算着涿县的战事,过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天亮之后,挑着温太守的首级,去城下叫阵,看看城里有没有傻子出来。”
看了一眼史阿,接着说道:“这事交给赵云吧,斩几员敌将,打压一下城中的士气,就可以攻城了。”
史阿心虚的笑了一下,自己的小心思被主公看穿了,他赶紧补救:“若论骑战,某不是赵都尉一合之敌。”
这是话里有话啊,意思是说,步战你最强呗。
还是剑客的思维,而且不自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