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青玉笑容消失,苦恼地想,她自然是什么都为自家夫人着想啊,喃喃道,“奴婢比任何人都期待侯爷在意夫人。夫人待侯爷的心,就算是石头都该焐热了,万一侯爷现在已经开始在意您了呢?上次不是还怕雪崩,将您留宿在军中吗?”
《易安居士集》从沈雪柠的脸上滑落,她神情很淡,挠了挠耳朵,觉得青玉有些吵,十分清醒地说:“如果一个人真的在意你,又哪里需要你去寻找蛛丝马迹来证明他在意你呢……”
真正的在意,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里溜出来的。
顾清翊对她的眼神,还不够冷吗?一如他说:你对我的作用,仅仅只是个长得像赵音的妻子…
想至此,沈雪柠恹恹地放下书,阻断青玉接下来的话:“别说了…”
“喔,好。”青玉唉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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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腊八节的前三天。
启阳道长开始让小弟子们在侯府的各个角落活动,神神秘秘的 ,像是再搞什么,不太想让人知道,就算有好奇的婢子问,他们也不说。
所幸,他们只是在听雨阁以外的范围活动,并没有吵到听雨阁内。
这几日,沈雪柠都在陪沈之默,陪他玩,陪他聊天。
老天也连着几天放晴,雪化开了些,甚至破土长出了君子兰和山茶苗。
沈雪柠连穿了好几日粉紫色的各式衣裳,每日淡妆宜人,点了唇脂掩去略显苍白的病弱唇色。
人站在庭院中,显得娇媚了几分。
走路仿佛也轻快了些。
神色也仿佛开心了些。
青玉深知,沈雪柠绝对不只是因为双十生辰要到了的缘故,还有因为侯爷可能会回来的原因。
“叩叩叩!”门外响起敲门声。
拨弄君子兰,打算把它移植到花圃中的沈雪柠,不动神色竖起耳朵,停下动作,仔细聆听。
“进。”
王绣娘推门而入,身后跟了个婢子,一前一后端了两个托盘。
“奴婢来给夫人送新制的裙子。”
王绣娘手中的托盘中,装着一条叠整齐的雪白长裙,制作的极其用心,上身以双面绣勾出栩栩如生的粉紫色玉兰,配了根绯色镶珍珠的腰带,裙摆更是绣着渐变色繁复的羽毛,内敛奢华,阳光下泛起星星点点的微光。
好看的让人屏气凝神。
沈雪柠忍不住向往,伸手过去,刚要摸一摸时——
王绣娘诶了一声,连忙退后两步特意躲开,歉意地笑着:“对不住了,夫人,这可不是您的!您那条在小婢子手中的托盘上呢!”
沈雪柠眼中闪过一抹局促,微眯杏眸,女子皆有爱美之心,她还是忍不住走去,摸了会儿王绣娘那条雪丝软缎长裙。
身后的小婢子,呈上来的也是一条粉紫色长裙,立刻在雪丝软缎裙的对比下黯然失色,不如雪丝软缎绝佳,连领口都还有很明显的五根线头,像是故意做的如此粗糙。
“若是平日里的普通衣裳就罢了。”沈雪柠慢条斯理坐下石凳,手攥着茶盏,茶水面上倒映着她清清冷冷的眸子,“可我双十生辰的新衣,竟然也有线头吗?”
王绣娘哎哟一声,连连叫苦:“奴婢怎么敢忽略夫人!?只不过侯爷要新裙子要的着急,只有委屈夫人您了……”
言下之意,夫人你还敢同侯爷叫板吗?
以永安侯做挡剑牌,沈雪柠捏着茶盏的手用力几分,哦了声 :“万事侯爷为先,是对的。但你制造新衣,粗制滥造在后。你说侯爷要新裙子要的急,但这和你办事不利并无关系。我罚你两个月月俸不为过吧?”
王绣娘脸上的笑容僵住,遂一字一句道:“只是五根线头罢了,夫人这般苛待奴婢,不怕损坏您的仁德之名吗?侯爷一直以为您心慈人善呢……”
沈雪柠咯噔一声放下茶盏,笑了:“你姨妈云嬷嬷上次怠慢听雨阁的银丝炭,可忘记了侯爷将她打残之事?对比之下,我确实是心慈人善,才两个月俸禄而已…难道你盼望着我效仿侯爷,亲手打翻仁德名声,对你严加惩罚?”
一番温声细语,离得远些的过路婢子,还以为沈雪柠在同王绣娘说笑呢。
王绣娘额前流下两滴冷汗,沉吟了下,她原以为可以借着制新衣此事帮姨妈委婉地出口气,可现在…
她喉咙发紧,沉沉地咬牙,不得不认输:“夫人仁慈,这次是奴婢办事不力……侯爷已经回府,还等着我送裙子,就不逗留了。“
青玉一直知晓沈雪柠是聪明的,很少像刚刚那番针对过人,看到了她眼中无法掩藏的失落之色。
是啊,方才王绣娘特地将雪丝软缎呈在前面,故意让夫人以为那是送给她的,夫人心底自然开心,觉得果然那是侯爷送她的;可然后,王绣娘立刻故意驳她面子,狠狠打夫人脸。
夫人失落之下,真的动怒了。
那裙子,竟然不是送给她的……那能是送给谁的?青玉眼里有些愤懑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