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确是派了女傅来,教薛姮学习宫中礼仪。原本,按嬴衍的嘱咐,是叫她也过去和薛姮一起学的,但岑樱前段时候因为养父的“死”一蹶不振,自然也就没有去。
她“唔”了一声,惭愧地道:“知道了。我会去的,谢谢姮姮……”
天色已经不早了,岑樱靠着薛姮的肩,枕着帐外哀婉断续的虫鸣,怀揣着心事,很快睡去。
匀匀的呼吸声响在薛姮耳侧,是清夜的疏漏,滴滴扣在她的心弦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想,樱樱因何没能和殿下名正言顺,不就是因为她么?这婚约本就该是樱樱的,是她占了她的位置,占了她的名正言顺。
她会去求圣人取消婚约,这十六年以来她欠她的,都会一一还给她。
做完了这件事后,能逃就逃,若不能逃……
就找一个干净的地方,带着这一身肮脏的秘密,无声无息地离开。反正,她对这尘世也没多少留恋了。
*
月皎风清,银河惨淡,秋草舞动的牧场上各帐灯火逐渐熄灭,属于苏后的那一顶大帐中却还亮着灯火。
“难为你亲自来服侍我了。”
灯下,苏后一身明黄寝衣,正在妆台前卸首饰,俄而话锋一转,“十三娘在我这儿待到这么晚,只怕是有事要同姑母说吧。”
身侧立了个玉色皎皎的少女,正是太傅苏钦之女、苏氏十三女苏望烟。
“侄女有一事,不知该不该与姑母说。”她面现犹豫。
又默了一息,等到了苏后的示意才将今日下午在白桦林中的所见娓娓道来。苏后面上却一直没什么波澜:
“你不知道的么?衍儿,太子,在流落西北时就已与人成了婚。”
“是县主?”苏望烟微讶。
苏后却轻嗤:“什么县主。不过是个,逃不出命运无常的可怜虫罢了,实在是不足为虑。”
“可是太子殿下,看着倒很是喜欢县主的样子。”苏望烟迟疑着道。
她想以永安县主的尊贵,做太子的正妃是够格的。自己原也是因为薛姮的身世问题侥幸得来了一个正妃之位,那永安县主又是原配发妻,若太子真的有意,为了家族的长远考虑,她理应让贤。
“喜欢有什么用啊,还不是一样敌不过权势,不得不低头。”苏后俯身去剪烛火,依旧姣好的面容在灯下耀如明玉。
薛樱是他父亲看中的人,身为儿子,太子,君臣,父子,纲常伦理,哪一重压不垮他。
“烟儿放心吧。”见苏望烟犹豫,苏后还道她是担心岑樱的出现会挤兑她的位置,妩媚一笑,“姑母很快就会让你知道,薛樱,根本不会对你构成半点威胁。”
薛樱恢复身份也快小半年了,圣人,应该是等得不耐烦了吧。
薛樱绝不可能是圣人的亲生女儿。他现在仅存的顾虑,也不过还存了一丝担心,担心那是他的血脉,和不好对亲外甥女强行下手罢了。
既然如此,她就来帮他一把好了,也正好绝了猞猁的愿。
……
次日,冬猎正式开始。
一整个白日都是狩猎活动,圣人亲率着太子及一众亲信大臣,在牧场骑射狩猎,以猎得兽物者多为头筹。
夜间便举行了盛大的篝火宴,烹羊宰牛,将白日猎得的猎物烹制了赐给诸人,席间一片祥和,欢声笑语,在空旷的原野上随秋风回荡。
岑樱不喜欢这样的宴会,早早地和薛姮离开回了自己的帐子里。好在席间多是外朝官员,皇帝忙着和他们说笑,也并未注意她二人。
皇帝今日兴致也不错,白日打得了不少的猎物,傍晚时分,还在太子的帮助下与他合力猎得了两头公鹿,颇有些老当益壮之感,一直和定国公、太傅苏钦等人在席间说笑畅饮,直至定国公捧了盏鲜红的酒来:“陛下请饮。”
他笑意微僵,微眯起了眼:“爱卿,你这是何意?”
原来那杯中盛得不是别物,而是刚从那两头公鹿身上放出的血。鹿血有滋补阳元之效,于内帷之事最是裨益。但圣人——却有十余年遁入上阳宫中,不近女色了。
定国公一笑,朝皇后营帐的方向转了转眼珠子:“难得帝后同游,臣等眼见陛下与皇后感情和睦,比翼双飞,实在羡慕不已。”
皇帝笑出了声来:“你这老家伙,竟连皇后也敢打趣。”
他伸手接过,眼眸略转了转,又命人给身侧的儿子呈了一杯:“衍儿,这鹿血酒的滋味不错,你也来尝尝。”
嬴衍抬眼一瞥,不明所以地蹙眉。
他虽从定国公的话中听出一二丝端倪,然皇命难违,也就接过。
温热的膻腥滑过喉咙,直入肺腑,所经之处,似也燃起了火焰。一路蔓延,直直烧到了腹部。
而此时,已有宫人站到了岑樱的大帐前:“县主,皇后殿下请您过去。”
作者有话说:
晚了,但是写了5000!
姮姮的小白菜要被猞猁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