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泽道:“陛下昨夜已去看了苏娘子了,若非陛下带去的沈太医,太傅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苏后也已知了苏望烟被人下药的事,脸色一沉。常泽又道:“其实陛下喜爱县主,也未必是坏事。”
“永安县主毕竟只是个孤女,又无父母亲族,陛下再宠爱她,也还是要倚仗殿下您的娘家。依奴看,殿下倒不如同意……”
苏后被他说得反笑起来:“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来为他做说客?”
常泽便掌自己的嘴:“奴婢冤枉,奴婢可全是为殿下考虑。”
“他自己给人安了个妹妹的名分,兄妹名分已定,可不是我不许。”苏后笑哼了声,喂食的手在金盆里漱了两下:“但愿,他能记得他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就好。”
——
一月过去,苏家虽抓住了那下药之人,却始终未能从她口中得出有用的线索,只得给苏望烟换了煎药的婢子,殷勤服侍。但连着两旬的倒春寒,苏望烟又着了凉,始终缠绵病榻。
期间岑樱也托了薛姮去看过,得知她病情稳定下来了才稍稍放心。她本就为自己的出现抢了苏望烟的丈夫而愧疚,苏望烟又曾帮助过她,愈发心里不安了。
二月二,龙抬头。
皇娘送饭,御驾亲耕。
太上皇后与文武百官都随了嬴衍去往东郊亲耕和举行亲蚕礼,岑樱难得有个清闲日子,乘车出宫去往定国公府。
途中经过清化坊,恰遇见周沐捧了堆纸笔从一处店铺出来,忙命车马停下。
“周哥哥,好久不见。”
“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你春试准备得怎么样啊。”
道旁酒楼二楼的雅阁里,岑樱抱着云团,一边替它顺毛一边问。
眼前的女孩子秀艳美丽,除身上衣衫华丽之外,待他的和善亲密与去年此日并无不同,但两人的身份已是云泥之别。
周沐心间有些失落,淡淡一笑:“没多少把握,尽力吧。”
各处官学都被士族把持着,连取士也看门第,大魏推行科举近百年,从寒门跻身朝堂的可谓少之又少。他并没抱太大的期望。
“你一定能考中的。”岑樱道,“我阿爹常说,你是他带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了。等到时候你留在了京城,樱樱就又多了一个熟人了。”
周沐笑容微苦:“朝廷取士,岂是只论才学。”
“不会的呀,今年是陛下登基第一年,已经严令主考官不论门第只论才学的。周哥哥的明经是连阿爹都夸赞的,定会心想事成。”岑樱笑着安慰。
陛下……
他看着少女洋溢着笑意的眉眼,很想问秦郎君、那位陛下对她是否尽心。话到嘴边,却只是一句:“但愿吧。”
“我也希望可以顺利入围,进入殿试,为村中枉死的乡亲们报仇。”
报仇。
这几字仿若一记重锤砸在心上,岑樱愣了愣:“我们的村子怎么了?乡亲怎么了?”
“你不知道?”周沐疑惑道,脸色旋即严肃起来,“当日,定国公府……”
他压低声音:“当日薛家意图杀害陛下,特意在村中制造匪乱,血洗了村子。”
“阖村死亡五十一人,皆是死在那白鹭府指挥使薛崇的刀下。若非明府告诉我真相,只怕我这辈子都要以为那只是场普通的匪乱!”
他口中的明府,是叱云月的父亲、凉州总管叱云成,他的话自然是有分量的。岑樱闻此也不由愣住。
“樱樱,我也不怕你笑话,这回科举,我原没有想要考取功名。我只想在进入殿试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揭露薛氏弟兄的罪状,求陛下做主,为乡亲们讨回公道。”
周沐越说越激愤,紧攥的拳上青筋毕露。岑樱抱着云团的手颤抖地几乎抱不住,遍体皆生出凉气。
村子遇劫的事,当日月娘言谈前似说漏嘴了一句,但被夫君拦下了,就再未说过。
此刻,要不是周沐告诉她,她绝想不到那被自己视作兄长的少年郎,竟是屠村的帮凶。
更想不到,薛崇竟然如此人面兽心!
“兄长不要再说了。”她抑住心底无边的寒气,告诫周沐,“京中处处皆是白鹭府的耳目,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不要再叫旁人知晓了。”
……
这日,岑樱没再去定国公府。
她回了宫,在书案旁从下午枯坐到傍晚,没有等到丈夫回宫的消息,倒先等来了尚衣局的宫人。
宫人是奉了新帝的命令,来替她量体裁衣的。岑樱像个木偶一样任她们施为摆弄。
一丈毯,千两丝。宣城太守知不知。
脑海中回荡过幼时父亲教过的诗,她有些窘迫地道:“我的衣裳已经够多了,不用再做了。”
宫人笑着应;“奴等也只是奉了陛下之命。”
又捧来了绣图请她过目。五色翟鸟纹,芙蓉锦鸡纹,凤穿牡丹纹……皆为龙凤翟鸟之属,用金丝银线绣出,一粒粒缝了珍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