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几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嬴伋震怒的脸色微僵,却没有再说下去。
嬴衍于是告退,那柄拂尘,也被他恭敬地双手交还,俨然一幅父慈子孝的和美画面。
他走后,嬴伋的脸色登时寒沉下来。
事到如今,他已十分怀疑岑樱是否真是他的女儿,儿子又是否与云娘、谢云怿他们勾结,一起骗他。
自然,其中最让他愤怒的还是儿子的态度。
的确是他的种,才上位几天,就要反了天了。他能把他扶上去,也自然能将他拉下来。
不过,眼下柔然即将来朝,邦国大事,他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动手。思来想去也就是自己的生辰宴最为合适,距离眼下也还有两月之期,筹备正是时候。
于是唤来卞乐:“派个人去瞧瞧宁渊,假休得如何了?”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柔然王庭。
身着胡服的汉地使者进入可汗大殿的时候,王座上的男人手捏着千里之外的来信,已焦灼看了许久。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一张刀刻斧凿的脸,五官俊美,线条分明,与中原汉人几无两样,只一双狼似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蓝,有若琉璃。
他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语气却不怒而威。使者战战兢兢地答:“启禀可汗,我们的人去往滑县接迎岑先生和岑娘子时,二人就已经被捉走,观其旌幡,当是京城皇族。”
当日义父求助的书函亦来自大魏的皇都洛阳,信中寥寥数语也让他看出了一些端倪。义父和樱樱,当是招惹了什么不能招惹之人。
男人微微垂敛眼眸,眼底暗流涌动。
看来,保险起见,他得亲自去往中原一趟。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今日感觉如何?”
洛水南岸的落桐山庄风景秀美,山水宜人。薛崇掀帘进入薛姮暂住的卧室,初阳柔和的金芒随之映入。
薛姮还未起,正坐在床榻上由白蔻侍药,目光还不及触到他俊美眉目,人已害怕地躲到了白蔻身后去:“白蔻,他是谁……”
白蔻面露尴尬,手捧药碗答也不是退也不是。薛崇已极自然地走上前来接过了汤药,将白蔻拂退:“是阿姮的夫君啊。”
“怎么,昨日才问过的,阿姮又忘了?我若不是,阿姮又是为谁吃这么多的苦呢?”
他言笑奕奕地说着,舀过一勺苦药尝了尝温递到她唇边去。薛姮瑟缩地躲在床角,眼里陌生未褪。
这是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常态了,不管他同她说过无数次,第二天的薛姮,又是一个完完全全对他陌生的薛姮,就好像前一日的记忆会被清除归零一样。大夫们都说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
薛崇起初还将信将疑,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也瞧出一些破绽了。情知她是演戏,顾虑到她刚刚小产,便也懒得拆穿她。
他享受着每日清晨见面时她眼里崭新的畏惧与害怕,享受着这种有如猫捉老鼠的游戏,每日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是她丈夫的说辞,瞧见她眼里不及掩饰的慌乱,甚至会因之产生某种莫名的快感。乐此不疲。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倒要看看,这种幼稚的把戏她能玩到什么时候。
“过来。”他难得的好脾性,拿勺子慢悠悠拨动着药汁,“这是宫里赐的药,阿姮不记得夫君,难道连你的好朋友永安县主也忘了吗?”
“她如今的日子可不好过啊,为了给你送点药,想是吃了不少的苦。”
薛崇想起那日嘉王瑞王求见被晾两个时辰的事,唇角浮起暧昧的笑。薛姮只觉瘆人,纵使内心担心无比,面上却是怯怯的惊讶:“永安县主……是谁?永安县主,不是阿姮么?”
这也装不记得?
他在心里嗤笑一声,道:“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过来把药喝了,这一个月我没什么时间陪你,你自己好好养身子。”
他终于要走了吗?薛姮的心砰砰地跳起来。然而下一瞬,他盯着她露出迷惘之色的雪白面颊,阴阴笑了一声:
“别想逃。”
“好好待在这儿,把身子养好等我回来操。你要是再敢跑出去,我就从白蔻杀起,每天拿一个婢女,给我枉死的孩儿陪葬。”
想起那个还不及叫他的父母知晓就已死去的孩子,薛崇颇觉可惜。他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也该有自己的子嗣了。可惜那孩子却不争气。
眼下,薛姮既流产,又得再等一年了。
他放下药碗,也没顾薛姮是何反应,起身拂帘走了。而直至珠帘细碎的声音全然消失在清晨的华光中后,薛姮颓然倒在榻上,泪水满面。
老天可真是残忍,她情愿一死都不愿收她,让她再一次落入他的樊笼。
眼下,他既拿白蔻她们的命威胁她,求生无门,求死无路,她又该如何呢?
——
最是春光留不住,时光飞逝,日征月迈,永昭元年的四月转眼结束。
今年的春试圆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