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这是怎么回事?”嬴衍脸色微青。
殿中诸人都已被控制了起来。谢云因一袭素裙,跪在地上,因事发时她正和太上皇躺在一张床上,毫不意外地成为了最有嫌疑之人。
她脸上淡淡,仍如古井无波:“太上皇近来感染风寒,妾亲自煎了药给他。但也许是太医拟方子时药用得猛了些,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话勉强能糊弄过去,但也和她是脱不了干系的。嬴衍道:“宣太医进来,好好瞧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上阳宫中又等了半夜,才终于等到太医们把脉后又集体研讨出的结果——太上皇陛下,分明就是长期服用致幻类的药物,伤及了脑髓,不能再治好了。
至于下毒者,自然就是常常得伴太上皇左右、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谢云因。甚至今天入睡前,她也刚刚哄他喝下了今天的汤药,除她之外,再无一人能够接近他。
问来问去都与谢云因脱不了干系,忆起两人的承诺,他强将此事压下了,单独与谢云因在偏殿会面。
“姑姑为何要这样做。”嬴衍问。
前些日子谢云因曾来找过他,要他为她准备几味药材,配备几个药童,助她炼药。
他不通药理,但因从前主管大理寺,也从卷宗中看见过利用药材使人致幻的案子。谢云因要的曼陀罗,野荔枝,皆为致幻之物。
当时他便问过她,谢云因却道,他允诺过她把太上皇给她,是死是活都由她一人决定,他不应再过问。
“我说了,许是药的计量有问题。”人前人后谢云因都一样冷漠,“是他自己不争气,可不能怪我。”
“我分明没想要他痴呆,只是想把他变回年轻时的样子罢了,谁知道他会那么没用,连一一副药都差点捱不过去。”
她皱眉说着,似乎全然不对自己下药的事内疚。想起方才男人发病的痴傻样子,又厌恶地道:“老物可憎!倒真是浪费了我的药。”
她想起他那流着哈喇子的样子便恶心不已,曾经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的青年不仅没能回来,反而将他变成个形同三岁稚儿的痴呆儿,还真是没用。
嬴衍将她眼里的淡漠和厌恶都看在眼中,若有所思的同时,背后不禁又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谢云因此人,性情乖张孤僻,实在让人亲近不起来。
处理完一切事后,嬴衍派了御医照看,返回了紫微城。
又连夜将两个尚在□□之中的弟弟叫来,为父亲侍疾。
同时,为了不引起朝廷动乱,他隐瞒了太上皇痴呆的真实原因,只宣称是中风。
一代帝王就此形同痴儿,他不会笑,也不会哭,只会怔怔地将人瞧着,眼神浑浊无光。
偶尔也会有清醒的时候,眼睛里会有微弱的光,刹那如流星闪过了。但终究是痴傻的时日更多。卞乐等几个惯常服侍他的老仆见了,都在人后偷偷地抹泪。
事情也很快传了出去。朝臣们听说了后,也难免唏嘘。好歹也曾是位治国有方的君主,竟落得这个下场,不得不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冥冥之中自有报应。
而徽猷殿中的岑樱听说后,却是沉默了许久。
太上皇恶贯满盈,自是他的报应。但她也知道,这是丈夫能为她做的极限了,终究不可能真的为她弑父。
而究竟要不要太上皇以命相抵,她实则也没有想好。她不想逼着他去为她杀人,何况是他的生身父亲。事情走到这一步,她也全然没了再和他置气的缘由……
不过,相较于太上皇痴傻的消息,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则讯息。
边塞快报,柔然使团已于二月初入境,阿爹他,大约是真的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暮春三月,洛阳草长。在这花树如锦的时节,岑樱送薛姮离开洛阳。
薛姮执意要走,她留不住,只得让白薇多配了几个女侍卫给她,护卫左右。
前时父兄走的那一回她就没能去送他们,这次好友要走,自然是依依不舍,一直将她送到了洛阳东郊。
薛姮十分过意不去:“就送到这里吧。”
“你有了身孕,不宜过多劳累的,让你为我担心已让我十分过意不去,倘若再因我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你让我如何能安心离开?”
最晚还有两个月,她肚子里的小鱼就要降生了。原本,薛姮也想等到小鱼出生后再走,但薛崇已死,她也没有理由再在这座曾给她带来无尽苦痛与噩梦的城市里待下去。
且陛下身边的梁大监告诉她,已经查到了她的身世。她生母是当初的宫人,已在当年就死去,父亲则是宫中的一名侍卫,后来投军,也死了,家中只剩下外祖。
老人家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太好,怕是熬不过这一阵了。这才决定在此时离开,赶着过去相认。
岑樱依依不舍地攥着她衣袖:“那你要答应我,你要好好的,好好活,不许、不许再做傻事了……”
虽然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