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华贵的宝顶马车被一行人簇拥着,萧决与陈嫣坐在马车之中,窃蓝色帘子垂落, 遮住了二人真容, 只能在起风的片刻瞥见片刻天容。
即便只有这片刻功夫,也足够人们痴醉议论。
“那便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么?听闻这二人都如天人下凡似的,从前我还觉得传闻不可信, 今日一见, 原来果真如此。”
“是啊是啊,可不是么, 你们瞧见了吗?不过听说这太子妃漂亮归漂亮, 是个傻姑娘。”
“唉, 但就算是这样,太子殿下也宠爱之……”
太子近卫开路,那些百姓们的议论隔得远,一句也听不进他们耳朵。陈嫣在东宫待了这么久没出来过,见到外面这些熟悉的酒肆茶坊、街头巷陌,心情有些激动。
她原不是沉稳的影子,那股好动劲儿被调动起来后,便有些收不住。
陈嫣挑起车帘子,一双大眼睛溜溜的,神情专注。
“想出去玩。”她转头看向萧决,直言自己的想法。
萧决思忖片刻,道:“那等回来的时候,陪嫣嫣去逛逛?”
陈嫣要求得到满足,当即喜笑颜开,一双大眼睛眯成月牙状,笑容甜美。她身子一斜,靠着萧决肩头。
得到萧决答应后,她便不再看外面,因为阿决答应她的事都会做到的,不用担心。反正等会儿,他会带自己出去玩的。
萧决握着她指尖,二人依偎温存,马车悠然而平稳地行驶着,直到停在平南侯府门前的空处。近石狮子旁,十五搬来脚凳,萧决稳稳扶住陈嫣下马车。
又忽地想起,他们也曾在这儿见过一面。
那日他去拜会太傅,认出了她,可她却丝毫不记得自己。
那时萧决心中隐约有些挫败。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矛盾的人,他自幼所拥有的东西,是旁人八辈子也无法企及的,富贵、荣耀、宠爱,这些东西滋养出一个傲然的萧决。所以,他是骄傲的。
但同时,又因为自己的病,在那个光鲜亮丽的萧决背后,还藏着一个肮脏狼狈不堪的萧决,像个疯子一样地活着,和他们都不同。因此,萧决内心又有些自卑。
自卑又高傲的萧决,在那日得知陈嫣竟完全没将自己放在心上时,是挫败的。
她怎么能一点也不记得呢?
但那时候也算不上心动,只是隐约地记住了这个人。
萧决回神,领着陈嫣跨上平南侯府的台阶。平南侯府的小厮都认得陈嫣,也听侯爷说过,今日表小姐会携太子到访,因此恭敬接待,送他们进府门。
马车还未停时,顾宣已经听得消息,早早地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因此他们一下马车,顾宣已经接到消息,过来迎接。
陈嫣远远看见顾宣与毓兰二人,面上笑意不止,唤了声:“舅舅,兰姐姐。”
毓兰如今身子也显怀,行动不便,给他们行过礼后,便带着陈嫣回后院。一行人聊起些寻常家事,陈嫣心情甚好,说话语气都高昂几分。
顾宣待陈嫣是打心底里宠爱的,从前便对她上心,总要问问她身边伺候的人,她过得如何。如今孩子长大了,嫁了出去,见面次数少了,对她当然事事更关切。
顾宣问了些家长里短,陈嫣每个问题都认认真真答完,说两句话便要看一眼一旁的萧决,冲他笑一笑。顾宣看在眼里,便知她过得高兴幸福。
顾宣早命人备好酒菜,请他们入座用食,都是照着陈嫣喜欢的菜做的,她第一眼便眼前一亮。这一顿自然又吃得十分饱,还撑着了。
他们欢声笑语的同时,后厨却闹了些矛盾。
后厨都知道今天来客,侯爷说过不许怠慢,人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出一点岔子。偏偏有个老妪,也不知是怎么的,笨手笨脚,便也罢了,好几次差点误事。那主厨心中烦躁,大骂一通。
“你这人,邋里邋遢的,从哪里来的?我怎么感觉没见过你?去去去,别在这碍手碍脚的,一边儿去。”主厨将人赶出后厨。
那老妪卑躬屈膝地道着歉,退了出去,转身走去了无人角落。抬起头来,一张脸上毫无光泽,眼窝深陷,眼睛毫无神采,仿佛是早被阎王爷招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似的,头发更是如枯草一般,垂落着,遮住一双眼睛。
这样一个人,是这样的不起眼,又惹人嫌恶。但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此人正是何氏。
何氏被顾宣赶走之后,时常听人闲话,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但总念叨着她的儿子顾明熙。好像她儿子还活着,她就有指望似的。
后来,她儿子也死了。
何氏起初是不相信这个消息的,她的熙儿怎么会死呢?她的熙儿可是那样的优秀,她在熙儿幼时给他算过命,大师可说了,熙儿是一等一的富贵命。
也正是因为如此,何氏总是觉得陈嫣只会拖累她的熙儿,所以她无论如何,也得让熙儿成全这富贵命。
所以,她的熙儿怎么会死呢?她不信,她闹着要看一眼,但她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