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衍先前正同两位太傅说到冬日的事,过了会考后,便是孟冬,以琼州以南的疆土多有水患等灾害,入仲冬后,以北的疆土雪灾频频,冬日凛冽霜降,若是物资不够充裕,百姓多有伤亡。
大越对灾害有抵御手段,但到底天灾人祸,多是不能料及,闻衍与他们商议过派人做防护,商议由朝中运送灾银,商议运送大臣等,各种环节先摆出议一议,先议过一轮,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
顾元舜也由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听得不时沉思起来,从中学到不少。
商议后,闻衍先停了下来,就着桌上的茶水喝了口,把目光放到顾元舜身上,关心起下属来:“小顾大人在朝中当差可有觉得不妥的?”
顾元舜被问起,心里一下提起来,忙回道:“回陛下,臣一切都适应。”
顾元舜这等年轻官员在朝中虽然被排挤,但老臣们到底要脸面,不好明目张胆的针对这些年轻官员,何况顾元舜几个出身世家,并非是那等毫无靠山之辈,他们在做事前便要先顾忌两分,因此顾元舜几个的路子也算不得太艰难。
闻衍点点头,又考校了顾元舜几个功课,等顾元舜当面答了出来,闻衍虽说得简单,倒也透露出对他的满意:“不错。”
能得天子亲口夸赞,顾元舜心里很是激动。范太傅跟着点头:“小顾大人得名师教授,文采出众,如今外放去外地几年,言谈也更言之有物了,可见是亲眼看见我大越河山,感怀颇多。”
顾元舜谦虚:“不敢当,下官也只外放以后,见到四时耕种,商贾往来,在衙门当差几年,这才明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深切感受。”
顾元舜外放几年,在当地政绩不小,他为人认真,对百姓也能放下身段,在当地颇有美誉。关于他的一切,这几年早就一一报到了御前来。
他若是有一样没有达到天子的标准,今日也不会出现在前殿了。若说唯一让天子有些意见的,就是顾元舜太过端方了些,按文臣们的形容,便是君子。
君臣相谈得宜,内室却传来不小的动静儿,还不等反应,纱帐被掀开,一个孩子冲了出来,后边还跟着惊慌失措的几个宫人追着。
小孩儿才醒,圆滚滚的脸十分乖巧,大眼一弯,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就朝闻衍冲了过来:“父皇!”
天子脸色一变,当即从御案上走出,赶在他要登上台阶前把人抱住,心里还有些后怕,这御案上台阶好几步,哪里是小孩能走上来的,生怕他磕着碰着了。
他抱着人上了台阶,在案后落座,低着头跟一脸笑的儿子对上,忍不住开口:“你是皇子,怎的还是如此浮躁,要是摔了怎么办?”
赶在几个宫人近前来要开口,闻衍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又发现怀里的儿子衣衫都未穿戴好,头更疼了:“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小孩可不懂意思,只顾着傻傻的笑。
彭、范两位太傅很快回过神,顾元舜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位在陛下怀中的皇子想来便是皇长子了。
但随后,顾元舜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心,亲眼见天子亲手为皇长子理了衣襟,穿好小鞋,顾元舜格外震惊。
这等穿衣小事,自来都是奴婢们伺候着,再不济也由妻妾们服侍,皇长子竟让陛下亲手服侍,不假于人,看架势也非是头一回了,哪里不让顾元舜惊骇。
陛下对皇长子,着实太过宠爱了。
皇长子仰了仰头,很自然的享受着,等闻衍给他理好了衣裳,他就不耐的安分坐着了,踩在闻衍腿上,小手一把抓住了案上的笔,没让闻衍反应,他已经学着平日看着母妃写字那般,握着笔乱涂乱画起来,连小脸上都沾了墨汁。
闻衍把他手中的笔抽出来,给杨培使了眼色,让他赶紧把案上收拾了,抽了他小袖子里的绣帕出来,给他擦起了小脸。
皇长子看着笔墨被杨培给收走,还有些委屈的看了看闻衍:“父皇,要!”
他还小,平日钟萃是不教他写字的,只见他好奇,便拿了笔墨纸砚来,让他随意的玩,皇长子在缀霞宫玩惯了,乍一见不让玩,就不高兴了。
折子上满是被他乱涂乱画的,他还委屈起来了,这放在前朝都是头一回,闻衍没有表情,给他擦过了墨汁,到底见不得他委屈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声:“你不许胡闹了,父皇有事要同你说。”
闻衍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不把人抱到前殿来了。
顾元舜已经被皇长子闹这一场给惊住了,折子沾墨,成了那般模样,连顾元舜都知道这可是大事,但皇长子闹了,陛下非但不怪罪,反倒还低声哄着人,颇有些无奈低头的意思。
顾元舜十分不认同,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长子还年幼,怎么能让他肆意行事呢,正因为年幼,正该好生引导的时候。
顾元舜成亲好几载,膝下也有两个子嗣,如今年纪虽不大,但每每他下朝家去,儿女们在妻子的引导下,已有两分仪态规矩,会给他这个当父亲的问安,在他面前落落大方,顾元舜也十分顺心,与皇长子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