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跟宗室不亲近,除了顺王府上,余下的王府也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入宫赴宴,闻歌仗着年纪小,也并非次次都来,算下来,他入宫拢共也不过几趟,更是有成亲王带着,身边有一个靠山,自然是不惧的,如今却是他只身带着个侍从,闻歌抿着嘴,心里再是害怕也强撑着不肯露怯。
在他这个年岁,已经是极好面子的了,若是传扬出去,他堂堂宗室子弟连进宫都怕,不知道该被怎么笑话的了。
他们一路到了钟粹宫,很快就有宫人把他们引到了偏殿里,上了热茶点心,交代着:“大皇子还要一时半刻才起身,其他几位公子还未到,如今天色尚早,里边有软塌,公子不妨去榻上歇息一会。”
闻歌进了偏殿就四处看过,没见到别人,他冷哼一声,有些不高兴,他一早就被叫了起来,按父王的话说今日是第一日入宫学,出自成亲王府的公子定然不能叫别人给小看了的。
闻歌对入宫给不过三岁的小孩当伴读的事情极为抗拒,但他已经明白事理,知道此事是天子定下,绝无更改的可能,成亲王府不敢得罪了宫中,王府只有他堪堪未过年纪,只得挑了他入宫给皇子做伴读。
为此,早在前两年,王府便给他退了书院,只请了先生在家中教导他一二,这也是因为他要伴读的皇长子还不曾开蒙,为了不过于突出,只能如此行事。闻歌被迫中断学业,还要被同龄的其他公子嘲笑,早在入宫前,闻歌就对这位皇长子的印象极为不好。
“多谢了。”闻歌现在还藏不住事,虽面上偶尔表现出几分不情愿来,但却没有当面说出来,他有礼的道了谢,却没有去里边特意布置过的软塌上稍歇一歇,十分规矩。
宫婢见状,倒也不再劝,放下东西便退下了。
闻歌到了后不久,另外三位伴读也到了,最小的是顺王府家的小公子,他年纪尚小,是被侍从抱进来的,小手还揉了揉自己的眼,一副睡意惺忪的模样。
贺大学士家的嫡孙贺丰和靖家的嫡幼子靖明明都是七八岁的年纪,穿戴得整整齐齐,倒是十分有精神。几位伴读见了面,先是客客气气的见过礼。
他们年纪都不大,尤其顺王府的小公子闻意还是小小的一团,几人互相作揖,远远看去倒是其乐融融的。
钟萃怀里抱着个小小的人也走了进来,她一踏入殿中,整个宫室仿佛顿时亮堂起来一般,闻歌已经是能分清美丑之事,这位贵妃娘娘就属于极美的类型,比王府任何一位女子都要出色。
“见过娘娘、殿下。”
钟萃朝他们和气的笑笑,还在闻意头上拂过:“不必客气,都起吧。”
她把怀里的小儿放到地上,看了看他还略有些睡意的小脸,又在闻歌几个身上看过,招呼他们入座,柔声交代:“你们都还年幼,往后不必如此早就入宫的,本宫听太医说,多睡上一时半刻的对身子有好处。”
他们与进宫读书的宗室子弟一般,都是每日一早入宫,等下学后再出宫,但他们身为伴读,相比起其他的宗室子弟,他们还得先到钟粹宫来,要伴皇长子一起去崇明宫。
钟萃自己平日是天亮之后才起身,皇长子会更晚一些,今日算得上是他起得最早的一日了。钟萃不忍心把他叫起来,只几位伴读都到了,到底狠狠心让嬷嬷们给他洗漱了。
闻意一下滑下去,跑到“好友”明霭身边,拉着他的小手,悄悄跟他说起话来。
“你也想睡觉吧?”
不等人答,他自顾自的就点头:“我也想。”
可是他父亲母亲不同意,还让人抱着他进了宫。
明霭小脸没什么精气神,撅着小嘴,眼皮还不住的往下滑。
殿下不想去读书了。
知道几位伴读都到了,钟萃特意命了膳房热了牛乳来,让他们都喝过,闻歌已经十岁了,王府偶尔也有备着,但闻歌自认为他已经长大了,用不着再喝这些奶了。
男子汉,应该喝酒。
在闻歌眼里,贵妃说话温柔细语,让人难以拒绝,只得把牛乳喝了。等净了手,便见贵妃郑重其事的看着他,闻歌也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钟萃当他是个小大人一般:“闻歌,听说你已经学到增广了,真是不错。”
钟萃说话前,先对他进行了一番表扬。
闻歌压着往上的嘴角,眼里又有些惊诧。他还不到被家中重视,能告知他们事情的年纪,但闻歌没少听过外边的世家子弟们议论过。
都说宫中这位贵妃娘娘庶女出身,大字不识,是个文盲,便是如此,还入了天子的眼,稳坐高位,说起时都有些不屑,女子们也颇有些愤愤不平,闻歌听多了,心里也把贵妃当做大字不识的人,心里有些轻视。
他惊讶的问道:“娘娘也知道增广吗?”
她的姐姐,成亲王府的郡主,以及其他府上的贵女们可很少有人知道这些的,更不能准确的说出来。
她们都认为这些是男子学的,只会读诗词,这些文章上的事情闻歌跟她们也说不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