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李勣不是一般的偏爱,特意仿照太宗与段志玄的旧事,给予李勣子孙官职爵位,让这位三朝老臣,可以走的放心。
令长孙-李敬业袭英国公之爵,不议降爵之事。次子-李思文晋舒国县候,左武卫将军。李敬猷、李敬真、李思顺、李钦载四孙, 皆受中郎将衔。
李勣的女儿,杜怀恭之妻-李清,晋江城县主。而听到这样的旨意后,李勣不由感慨:陛下如此待我,懋公此生足矣。......
不忍亲视李勣离世的皇帝离开后,李贤将李敬业、李思文等人都叫了进来。老人家在政治上, 已经对皇帝有所交待了,剩下就是他们后生晚辈了。
眼见,子孙们也都个低声哭泣着,李勣淡淡一笑:“生前身后之名,李懋公尽皆得之,你等有甚可哭,莫做小儿女之态。”
“我死之后,你等需尽心竭力辅佐陛下、太子,莫要贪恋富贵而惜身,如有懈怠者,逐出李氏一族,背反者,立斩不赦。”
有皇帝的赏赐,对他们这些子孙,李勣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只需叮嘱尽心侍奉君主,实心办差即可。再加上,其与李贤的师徒之情, 英国公府三代无忧。
唯独让李勣放心不下的,恰恰是他这个人人都看好的储君。在别人眼中, 太子统兵有道, 行事果决,躬行节俭,且年富力强,大唐盛世,百年无忧。
但李勣却认为,李贤少年从戎,杀伐有余,宽仁不足。爱庶民、恶权贵,完全是两种态度,且从不避讳。但这样容易招认记恨,容易惹出事端的。
依着李贤宁折不弯的脾气,很难像太宗和皇帝一样,与世家在斗争中求得共存。所以,李勣还是要叮嘱他一番,一定戒急戒躁,徐徐图之,不可学炀帝一般。
“殿下将是大唐明日之主, 务必要以江山为重,精诚治国,维稳盛世,臣李勣纵生身而无憾矣。”
“还记得,臣在并州时,与殿下的话么?只要你自己能把握住机会,将无人能阻挡你的脚步。”
擦了一下眼角,李贤重重的点头,沉声道:“老师放心,孤定不负您的厚望。谨慎当政,宵衣旰食,克制己欲,以苍生社稷为念。”
李贤的保证让李勣如释重负,点了点头,嘴角挂着笑意,呼出了他生命中,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了。
“老师,老师!”
“父亲/祖父!”
李勣走了,走的很安详,可他的薨逝,对于大唐来说,却是倒了一颗擎天的巨柱。随着屋子里哭声响起,站在雨中的刘仁轨等人,也都面带悲色的躬身拱手:司空,一路走好。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得活着,正好,三省的重臣皆在,李贤立刻颁谕:传檄天下各道诸州:司空、太子太师、特进-李勣薨。
并着中书省,草拟追谥,册赠太尉、扬州大都督,谥号“贞武”,陪葬昭陵,配享太宗庙。中书侍郎-李义琰,领礼部负责治丧事宜。
大明宫,辍朝三日,太子李贤亲自守灵一日,以示为哀悼。
身为储君,为臣子守灵、挂孝,于礼不合。可李贤依然选择服半孝,师者如父一般,尊师重道从来都不指责,区区礼法,自然要适时的让道。
李勣的棺椁,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是早年间,李勣向太宗皇帝讨来的。如今过了几十年,却依然还是像样的材料,真不愧是寿材中的极品。
李贤就跪在神位对面,一边与李敬业烧纸,一边回想着师徒之间的点点滴滴,辽东鏖战、晋阳授业之景等等等等。
“孝子守灵,有孤在,他们就只能跪在外面,孤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殿下对臣一家的恩情,臣等粉身碎骨,不足为报,怎么还会埋怨殿下呢!”
话间,李敬业看了一眼祖父的灵位,沉声道:“而且,祖父平生最喜殿下,有殿下为他送行,想来心中也是欢喜的。”
没错,李勣活着的时候,出将入相,位极人臣,享尽富贵。死后,惠及子孙,又有国储守灵,此等尊荣,古未有之;人臣至此,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点了点头后,李贤也起身来到一旁的空白屏风前,接过李敬业呈上来的笔,提笔写下:孤闻四维纪地,坤元所以载物;八柱承天,乾策由其列耀。
故轩丘御历,资六相以经纶;丰水膺图,凭九臣而缔构。莫不道符金砺,契叶盐梅,虎啸龙腾,风翔云起。
.......,勣奉上忠,事亲孝,历三朝未尝有过,性廉慎,不立产业。临危守义,类文聘之怀忠;建策承恩,同奉春之得姓.......。
写完了碑文,李贤又在空出的首位上书:大唐故司空上柱国赠太尉英贞武公碑。随即,掏出怀中的太子玺印,盖在了尾部。
既然皇帝不在,这碑文还是由他这个学生来代劳吧!李敬业说的对,老师喜他,想来也应该希望,由自己来为他撰写碑文。
“将这屏风,送到到工部,命工部尚书杨昉,挑选最好的工匠,仿照按照卫公的行制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