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昭回过头,一双冷眸在黑暗中戾如鹰枭,就那样看了王公公一眼,只令他立时闭上了嘴巴。
梁泊昭迈开步子,没让任何人跟着,孤身一人向着后宫深处行去。
王公公不敢怠慢,一面领了人远远跟着,一面遣了个内侍去寿康宫和太后知会一声。
天牢。
永宁一袭暗色云纹大氅,进阁后便是将大氅解下,露出里面一件七成新素色宫裙。
见到他,侍卫首领眼皮一跳,赶忙领着属下行下礼去;“属下见过娘娘。”
“请起。”
“更深露重,娘娘怎会来此?”
“听说大人在玉芙宫中擒到了刺客,本宫心里好奇,究竟是谁会有如此大的胆子,敢来行刺皇上,是以想来看上一眼。”
侍卫首领垂下眼睛,压低声音道;“是何人,娘娘心知肚明。”
永宁看着他的面容,亦是低声吐出了一句;“本宫只问你一句,他是死是活?”
侍卫首领头垂的更低;“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若皇上”
“说!”永宁厉声喝道。
首领默了默,终是道:“刺客送来时尚有气息,到了眼下,只怕”
永宁倒吸了口凉气,再不去管他,横冲直撞般的便往里闯。
“娘娘请止步,未有皇上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去!”首领拦住了永宁的去路。
“你们大可去告诉皇上,一切后果,都有本宫自行承担。”永宁撂下了这句话,已是不管不顾的冲入了天牢。
月竹只得跟上,袁子阔的牢房另有侍从把守,从外看去,只能看见袁子阔一身的血,不知是死是活,因着梁泊昭不曾下令,无人敢擅自处置。
永宁冲进了牢房,握住袁子阔的手腕,探了上去,渐渐的,永宁面色如雪,缓缓将袁子阔的胳膊搁下,眼底涌来一股温热,几乎令她抑制不住,从眼眶里蜿蜒而下。
看着永宁的神情,月竹已是心中有数,透着月光,瞧着袁子阔年轻英俊的容颜,也是悲从中来,捂住嘴巴,落下泪来。
“他死了。”永宁声音清寂,望着睿王的尸首,自言自语般的轻语;“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宫来”
“公主,咱们还是快出去吧,王爷虽是您王兄,可他毕竟刺杀了皇上,若让皇上知晓您深夜潜进大牢,只怕往后于恩**不易”
“恩**?”永宁唇角微勾,眼底是满满的苍凉,“我要恩**做什么?”
“就算公主不要恩**,公主也已经为了皇上脱离母族,又何须再来看上睿王一眼,让自己心里不痛快?”
“月竹,他和其他的袁家人不同,他和谦儿,都是我想保住的人。”永宁最后看了袁子阔一眼,终是阖上了眼睛,将眼底的泪意逼回,缓缓的站起了身子,向着牢外走去。
月竹看着她脚步不稳,赶忙上前扶住,见永宁双眸如血,月竹心里胆寒,只小声道;“公主,咱们去哪?”
“回荷香殿,我倦了。”永宁声音低沉,脚步亦是虚浮。
月竹欲言又止,直到出了天牢,才终是咬牙道;“公主,如今皇上和董妃离心,正是赢得圣心的绝好机会。”
永宁闻言,唇角便是浮起一抹虚晃的笑意,眼底却如一潭井水,没有丝毫波澜,她动了动唇,只说了声;“圣心在玉芙宫,无人可赢。”
深宫寂静,万籁无声。
梁泊昭脚步沉缓,终是来到了听香水榭。
远处的王公公牢牢跟着,见梁泊昭在水榭前站了一会,终是步入了院子。
他心下一惊,不曾想到梁泊昭竟会来此处,当下也顾不得梁泊昭生气与否,也是猫着腰,躬身跟了进去。
在外看来,这座水榭不过是这宫廷里最寻常的一处水院,里面是亭台楼阁,抄手游廊,唯有里面,却是暗藏玄机。
水榭深处,分明建有三间草房,瞧起来与民间的农家小院毫无二致,篱笆搭着的院墙,院子里有一方小小的石桌,院角处搭着鸡窝,灶房外挂着晒干的辣椒,一切都是按着罗口村的屋子而建,就连里面的物事,也都是从罗口村千里迢迢运至京师,大到桌椅板凳,小到一针一线,无不是当初家里的样子。
“听香水榭”,隐着凝香的名字。
他心知她心心念念的是罗口村,是这三间草屋,他命人将他们的家搬进了皇宫,为的,不过是博她一笑。
瞧见他进来,水榭里守夜的宫人先是惊,继而便是纷纷跪倒在地,梁泊昭虚抬了抬手,命他们起身,自己则是推门而入,走进了堂屋。
这也是自水榭建好,他第一次过来。
本想着,在登基大典后带着凝香与九儿一道来此,孰知心烦意乱,心灰意冷中,却是他自己走了过来。
他的手慢慢抚过桌角,在椅上坐了下来,透过窗户,可以瞧见草屋外的水榭居,露出精致的一角。
他独自坐了许久,王公公终于按耐不住,从外间溜了进来,扑倒在地;“皇上,夜深了,您有伤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