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扫皇帝颜面已经不能用愚蠢来形容了,哪怕像魏征这样的铮臣,最多也只敢在平时朔朝与皇帝顶顶牛,而元日大朝几乎已经涵盖了全大唐所有的高级官员,这让皇帝的脸往哪放?
李世民的脸已经阴沉的快要滴水,底下官员更是噤若寒蝉,整座太极广场气氛变得出奇的安静。
出人意料的是, 打破这番寂静的人,正是杨煜,这位千里迢迢从泉州返京的从四品下刺史忽然开口道:
“陛下,臣也想知道我朝有哪个县能更胜泉州一筹,不如就让这位云中侯给臣开开眼界…”
杨煜说完这句话,便一揖到地,模样看起来好像真的十分诚恳似的。
被李承乾死死拉住的敬玄瞧见这一幕顿时愣住了,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杨煜一介外地官员, 哪来底气让自己量底牌?
高台上李世民的表情则十分玩味,远远的看了杨煜一眼,澹澹说道:
“既然杨卿家有此请,朕无不允。”
“谢陛下!”
冲李世民道完谢的杨煜,旋即上前,笑眯眯的看着敬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风度翩翩的模样,哪还有刚才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影子?
敬玄不敢掉以轻心,总觉得这其中有诈,于是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决定,那就是向皇帝认错:
“臣知错,臣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回连李世民都绷不住了,即使是坐在龙椅上,身子也微微向前倾斜着, 心里对着敬玄破口大骂!
“云中侯莫不是有所顾忌?”
杨煜见敬玄突然打算闭嘴, 神情变得明显有些焦急:
“有什么不可说的?若是大唐真有哪一县比泉州还富裕,就应该让所有官员效彷请教, 怎能锦衣夜行?”
瞧见他这番神态,敬玄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测,干脆闭口无言,只要不接茬,这老小子一定拿自己没办法!
“云中侯?”
杨煜还不死心,看上去像是非要撬开敬玄的嘴巴,这下干脆站到了他身前,目光直勾勾的射了过去。
对此,敬玄则直接别过头,选择不与杨煜对视!
再怎么看本侯,本侯也不上这个当!
于是太极殿广场的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起来,其余官员都是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这是?
刚才明明是一个非要说,一个委屈巴巴,而现在两人完全反过来了!
端坐龙椅的李世民见敬玄的反应出乎自己意料,知道这小子多半察觉到了什么,心中暗骂了一句滑泥鳅, 然后不着痕迹的对站在下方的杜如晦使了使眼色。
杜如晦脸色一黯,知道这回自己又被派去当这个恶人了,明明上次才得罪了太原王氏,现在又要得罪另一个更加庞大的豪族了…
清了清嗓,杜如晦正色道:
“杨刺史,云中侯所说之县,其实就是户县。”
杨煜本来因为敬玄的不接招感到十分沮丧呢,忽然听到杜如晦的声音,立刻喜出望外,也不管敬玄如同吃了大便的脸色,马上做出受教状:
“哦?下官敢问杜公,这户县有何出奇之处?竟能胜过泉州?”
杜如晦见敬玄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只得歉意一笑,而后勐的提高了音量:
“户县县令刘仁轨何在?!”
听见这句话,敬玄面如猪肝,户县属于京畿道管辖,这就意味着刘仁轨这小子今日也有资格站在这太极殿外!
果然,杜如晦话音刚落,后面那一排立刻冒出个穿绿袍的家伙,不是刘仁轨还能是谁?
“下官在!”
身材修长的刘仁轨站在那足足比旁人高了一个头,十分惹人注目,敬玄连骂自己大意,怎么就忘了这个家伙?难道他这次又跟谁狼狈为奸打算再坑本侯一回?
杜如晦笑道:
“就请刘县令把户县去岁一年的政绩,说与杨刺史听吧。”
被这么多上官同时盯着,哪怕刘仁轨自认有几分风骨,但也难免紧张得小腿打摆子,好不容易缓过口气,然后才娓娓道来。
“户县去岁共得银叁万八千两百贯整…”
第一句话就让众臣倒吸一口凉气,叁万八千贯?那岂不是比泉州叁倍还多?
正当众人竖起耳朵想继续听听粮食以及新开垦的田地,和新上籍的人数时,结果那刘仁轨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说了一句:
“回禀陛下,就只有这些了。”
这就没了?
粮食呢?总不能光有钱而没有粮食吧?
一名穿绯袍的外地官员不信邪,忍不住出声问道:
“敢问户县去岁粮食产量多少担?”
刘仁轨憨憨一笑:
“这位上官,户县不产粮…”
还没等那位官员回过神来,又有一名官员惊讶的询问道:
“不产粮?那百姓们吃什么?莫不是你们户县还开了畜牧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