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两年前他还在在鹿鸣郡学政处为官,如今却是被调来了京都,尽管有家族在背后为他谋划,但能够这么早的回到京都也是他运气好。
不过,说起赵平安,也不知那孩子如今怎样了?是不是还在筹备着举人考试?
两年未曾联系,主要还是当初没留下地址,若是要找,还得托那炭笔店代为传话,不过,若是那孩子争气,早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有缘自会相见。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会试阅卷。此次参加会试者愈千人,阅卷是个大工程,而前期的准备工作就更是繁琐,足足花费了三天,才将参加会试的考生们的试卷誊抄、对卷完毕。
事实上,会试不仅是考试严格,试卷的批改也是层层把关,收上来的试卷统一要进行糊名易书。
糊名易书是两件事。
糊名,顾名思义,就是对考卷上考生的名字,包括所有的个人信息都要进行隐藏,免得有考生在上头留下记号,又或是有熟悉的考官认出自己门生的名字加以包庇,所以这一步是必不可少的。
糊名之后便是易书,易书,也就是将每张考卷上的文字原原本本的誊抄到另一张卷子上,但与考生们使用的墨水不同,誊抄所用的皆是朱砂,以此来做区分,
因为颜色的不同,考生们原本用墨水书写的试卷叫墨卷,用朱笔誊抄后的叫朱卷。
等两份卷子誊抄后,再由对读人员进行对卷,确保每一个字都不会出错,如此,这一份答卷才算是整理好。
整理用了三日,一直到三月初四,考卷才开始进行批阅。
每一份经过批阅的试卷最低要经过三名考官的阅卷,批卷,且末尾处还要留下批卷人,对卷人、誊抄人的印信,如果日后有什么问题也好查证。
能走到这一步,学子们的学识如何自是不必多说,有不少出挑的文章常会拿出来讨论,立意有差的也会进行驳斥。
而当改到赵平安那份经义时,场面骤然达到顶峰。
此次经义试题:“治大国若烹小鲜”。
千份答卷,都在描述具体该如何治国,以及治理之后会变成怎样的一个雏形,其中不伐良策,亦不伐如何改革,在数千名考生的笔下,也繁花似锦的描述了数千个对于大魏的理想雏形,但具体情况仍需百官集中探讨。
千名举子,黑马层出不穷,至于赵平安,可以说,他就是黑马中的程咬金。
先是迎合当世观点写了一种见解,说实话,内容与旁的经义相比也只能算是中上,但远不及到黑马的程度。
只不过,他后面所表达的这种见解更加触动人心。
治大国若烹小鲜,不加佐料,不去鳞不去腮,更不去搅动,原来还可以这么解释。
不是精心料理,而是无为而治,若是问及根由,结合老子的观点便可究其原因。
对于这一句话的理解,他们原本就发生了偏差,别说是考生,就是他们考官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更加叫人难受的是,看了赵平安的解释,再加上对《道德经》的理解,他写的似乎还真就是对的……
此时,在座的所有考官,上至主考,下至批阅的考官,一片死寂,偶尔也只能听到几声翻阅考卷的“沙沙”声。
推翻一个见解意味着什么呢?
举个例子,如果有个人突然告诉你,你兄弟不是你兄弟,是你姐妹,你是不是也要花时间去接受,他们此时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
若是放在平常,赵平安贸贸然的对这句话的见解提出质疑,保不齐要跳出多少卫道士来攻讦他,甚至还要面临一次次的解释。
可如今,整个阅卷的房间内,可以说是汇集了整个大魏的顶尖人才,这些人,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自是不必多说。
答卷就摆在眼前,能让在场的诸位都认同,足以说明了许多。
沿用了前面的说法千年,今日方知错了,是他们将这句话理解错了。
不仅是他们,连带着整个大魏的朝臣、以及学习过道德经的读书人都对这一句话理解错了。
拨乱反正,这是应该的,错了就要改,这才是正解。
可若是改了,眼下又遇到一个问题,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理解错了,那也就是说这一千多名的考生只有赵平安那一份答卷的观点是正确的。
众人一想到这……只觉得头疼!
所有人都在想,写出这份答卷的到底是谁?
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接受,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就是这种注解的错误,可不管他们接不接受,两个思路人家都给了,偏偏他们也说不上不好。
不管怎样,他都会是最后的那个大赢家。
“本官觉得,写出这份答卷的举人最起码是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一考官小声说道。
“说少了吧!怎么也是耳顺之年。”另一人瞄了他一眼,觉得他还是说的太保守了。
“你们大胆点,有时候人至古稀,随心所欲不逾矩也是常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