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双脚都被牢牢地束缚着,眼睛上蒙着厚厚的黑布,嘴巴也被塞住了,我现在唯一能动的就剩下眼皮,本已累到极致,却因为血液无法顺畅地循环,头晕脑胀,感觉脑袋里的弦被拉得生生做疼,连小寐片刻打个瞌睡都是奢望。
有一个脚步声从远处慢慢靠近,不似战靴落地般铿锵有力,倒有点像官仕喜穿的棉底软靴。
属下参见国师!外面有将士抱拳的利落声。
嗯,人呢?一个沉稳的声音应道,好像自我到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他以来,这个人从来不曾慌乱过,永远都有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当时便觉奇怪,这样一个似乎无所不能的人怎么会甘心屈居在云府作一个无职无品的师爷,果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
禀国师,人在帐内。属下听从国师吩咐带了嗅觉灵敏的猎鹞,一路追随鹞子而至,我国内素无薄荷草,应是不会辨错。眼睛也与画中一般模样。
扑簌一声军帐被人掀开,软靴与地面摩挲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我面前,停顿的片刻我感到来人正在细细地观察我,来人,还不快快松绑!
似乎料定我逃不了,不仅全身的勒绳被除去,周身被禁锢的大穴也被一一解开,眼布被去除的瞬间,刺目的光线突如其来地涨满双目,我本能地伸手去挡,却因长时间的血液循环压抑导致手腕在突然动作时传来一阵酸麻疼痛,我轻声哎了一下。
委屈娘娘了。方某此番通过此等方法将娘娘请来做客,实非得以。还请娘娘见谅。方逸对我作了个揖,冷然的眼神里却毫无歉疚之意。
心里几分讶异,他怎知我已被子夏飘雪给纹成了皇后?
我一边握着手腕慢慢转动活血,一面坐在粗糙的泥地上动了动脚,喝了一口边上暗侍递上来的水,两天不曾进水的喉咙火烧火燎,清水划过喉咙的感觉冰刃裂开般难过,国师客气了,这水可是延津城外樊川江中所取?声音沙哑难当。
方逸因为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仍就保持八风不动的表情,水从何来并不重要,解渴便好。
我轻笑,原来国师饮水从不思源,想来西陇陛下亦是如此。
方逸脸色一变,屏退周围侍卫,娘娘此话何意?吾皇岂可由他国内妃随意出言评说!
方师爷,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何其聪明的人,如此直白的话你难道还有听不明白的道理?二十年来,云家待你君臣二人如何!而你君臣二人如今又是怎样回报云家的?!桓珏此番御驾亲征欲置云家于何境地!可叹我爹爹英明一世竟一朝失足养虎为患!一口气提不起来,胸口很闷,我有些喘息。
方逸的脸一下冷了下来,讥笑地哼了一声,方某还实是不敢当聪明二字!这世上还有谁比云家人更狡诈?你爹云水昕可真真是只九尾狡狐,云家历代经商岂会做蚀本生意?云水昕心大吞天,当年收留我为师爷收养陛下为义子他自有一番计较,表面上对我的意见很是看重,凡事与我相商,不过是想安稳住我,云水昕收买人心素来有一套,多少人为他出生入死到最后搭上性命还对云家感激涕零。他平素从不勉强陛下做什么,陛下喜好丹青之乐,他便放任陛下沉浸其中,看似疼爱实则是为了将陛下培养成傀儡。我又岂会看不明白他打的主意!他不过是想日后辅佐助陛下夺回西陇皇位后再架空陛下一步一步侵吞西陇,再借西陇之力与他在香泽的势力里应外合将香泽皇室颠覆,最后达到他鲸吞天下的野心。我千挡万防却不料他还有一招美人计,你自出生便被那香泽先皇亲封为太子妃,婚盟在身身份敏感,莫说男子便是女子接触都应避讳几分,云水昕却从不阻止你与陛下同吃同住,我多番阻拦都被他一句孩子们都还小,兄妹相处自当如此融洽。给推诿了回来。而你这出生能语的妖女果然迷惑了陛下心智,将陛下拖住。幸而陛下最后醒悟,不然方某死后还有何面目面对先皇!
心下一片冰凉,这个我从小敬重似父亲的方师爷,这个爹爹待若家人的方师爷,竟然说我爹是狐狸!而我在他心目中原来不过是个妖女!
桓珏,他也是这么想的吗?所以他才弃我于生死煎熬中不顾?所以他才娶妻生子重返故土?所以他才御驾亲征发动战争?他一现身香泽众人面前,我爹里通外国的罪名就被坐实了,而狸猫若灭云家,以云家在香泽的地位和实力若云家一倒势必会动摇国之根本,而狸猫若不动云家,则必定难平民愤动摇军心。西陇此番征战不费一兵一卒就已将狸猫将在了一个两难的棋局里,一箭双雕。
原来,正如方逸所说,桓珏他早已醒悟,从头至尾,都是我一个人在执迷不悟。此番将我擒获,他明明就在这兵营的某处,却连现身看我一眼都已懒得,只让方逸来出言羞辱于我。明明已经痛到麻痹的心却为何还会有锥刺之感
所以,当年你便在给我疗毒的药方中多加了一味鸢尾?花翡跟我说过血菊虽毒却是慢性之毒,即使中毒之人心绪紊乱,那菊盛至菊枯的过渡阶段至少也要经过两年的时间,而我当时毒发渗血不到一年时间便进入菊枯的假死状态必定是有人在药中作了手脚。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