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远处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一个规整的方阵奔袭而来。
“阿翁,阿翁,你快看那边!”
一个眼尖的孩子指着栎阳城的方向大声呼喊着。
老族长回头眺望,看到有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向田间移动,不一会,两个规整的方阵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田间的劳作的人也都抬起了头,田间除了一些妇孺,其余几乎全是两鬓斑白的老人。
秦国的土地制度也是井田制,为了不触动贵族们的利益,江寒制定的第一批法令并没有更改土地制度。
改革开始时就太过激烈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
玄机入秦前,秦国连年征战,一井留一壮,后生参军,老人耕田,所以田头尽是老弱妇孺。
老族长咧开嘴笑了起来:“是我大秦的军队和乡卒,国人们的麦子有救了。”
秦献公骑马走在田间的路上,皱眉望着天空,在他身后,跟着身穿黑色士子服的玄机:“君上,栎阳城中的将士已经分散到各处了,都已经按您的吩咐,人人持有兵刃。”
秦献公微微点头,雨仍未下起,但是黑压压的雨云让人心头压抑,城中除了留下少数人防守外,全部将士都被派了出来,希望能来得及。
秦献公翻身下马,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看着面前的数百名秦军士卒。
“从现在开始,拿着你们手里的兵刃,去助国人们抢割麦子。”
几百人齐齐山呼道:“是!”
秦献公带头跳下了田地,蹚泥踩水地忙了起来。
玄机站在沟边,看着田间忙碌的士卒和国人两眼不由得湿润了,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钜子会在这么多强盛的诸侯国中,选择了羸弱的秦国。
这种铸剑为镰的盛况,在别的国家哪里能够见到。
玄机也抽出了佩剑,下地割麦去了,他的动作生疏,实际效果或许不大,但也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意。
……
栎阳上空的雷声,已经持续了数个时辰,但却仅仅是干打雷不下雨。
骤雨迟迟未至,整个栎阳附近,金黄的麦田已经被收割完大半。
虽然民众和兵卒都累得够呛,但丰收的喜悦却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直到最后一捆麦子被运入仓库后,一粒菽豆大小的雨滴,才砸到了玄机的脸上。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天欲强秦!
大雨倾盆,秦献公与玄机在国人提供的茅草屋中安顿了下来。
一个颇丰满的女孩子光着脚丫,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说不清颜色的短衫裤,捧来一个硕大的陶壶和瓦盆,将瓦盆放在二人的脚前,将大陶壶水噗噜噜倒满陶碗,低声笑道:“两位贵人,凉茶。”
玄机确实是渴极了,端起陶碗,顿觉一种浓浓的土腥味儿夹着干树叶的味儿扑鼻而来,一口气咕咚咚把凉茶饮尽了,用衣袖擦了擦嘴巴笑道:“多谢。”
秦献公面带笑意,看着满头的稻草和麦壳的玄机说道:“秦国的凉茶苦涩,还以为先生喝不惯哩。”
“别有风味。”玄机笑着说道。
这凉茶除了苦涩和土腥味儿没有别的滋味儿,比起他在江寒书房中喝的蜀茶相差甚远,但不知为何却喝的痛快。
“肉来了!”门外传来男孩的尖叫,很快端上来一盘冒着油脂的野羊肉,摆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老秦人好客,一旦有客,就是全村的大喜之日,无论冬夏,山民们都会燃起篝火举行迎客礼。
这是老秦人与戎狄杂居数百年形成的古朴习俗。
只是今日外面下起了暴雨,没有办法在麦场中点上簧火,他们就将这群帮自己收割了麦子的客人各自请回了家。
秦献公和玄机的身份最为尊贵,所以被安排到了里正的家中。
一个光膀子的瘸腿中年男人,提着一个陶罐,走了进来,把二人面前的粗黑陶碗倒满了褐色的汁液,憨厚的笑了笑。
“贵人,苦酒。”男人举起手中的陶碗向着二人晃了晃:“今日割麦,我代乡里谢二位贵人,干!”
说完,男人便咕咚咚喝下。
秦献公也笑着将酒水一饮而尽。
玄机虽不知苦酒为何酒,但盛情难却,刚一入口,酸呛刺鼻直冲头顶,差点儿吐了出来。
里正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知道面前这二人能领二百士卒前来,身份一定不简单,也不敢过多的叨扰,表达了谢意后就告辞离去。
里正一家四口挤在了偏房中,女人问道:“老头子,屋里那两人是什么人?”
男人把脸一板:“碎婆子,莫要乱问。”
沉默了一会儿,男人继续说道:“应该是城里的贵人。”
“咳咳咳…”玄机大口的往嘴里灌着凉茶,可嘴里的酸味久久不能散去。
秦献公哈哈大笑,正色道:“老秦穷苦,这苦酒都是收些烂掉的山果汁水,藏在地窖里两三年,就酿成了苦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