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秋日之末,天下诸国都在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江寒已经在安邑城中停留了一段时间,田午带着厚礼,离开了临淄半个月有余,算算时间,用不了几天就能到安邑了。
秉承着还有一天能清闲,就先休息的念头,江寒依旧改不了他的性子。
除了每天去白家探望白圭,就是卧在客栈的榻上看书,收集各国传回的消息。
楚国两个多月前,派去巴国平乱的五万精兵已经班师回朝,却并没有带回巴国的三座城池。
眼瞅着就要入冬了,山路难行,楚肃王决定等开春了就派使者入巴索要。
北方的燕国集结了八万大军,与齐国的即墨大夫晏舛带领的齐军隔河相望,谁也不敢动手。
中山桓公姬恒带着国人不惧严寒,苦练新军,誓要把赵人赶出中山国。
赵国的君主赵章,几度争战不利,消磨了自己的野心。
他即位之初,以其远见卓识,力主迁都邯郸,之后,他通过对卫国、魏国、齐国、中山国的一系列战争积极向外扩展,却每战必败,让他整个人都消沉了下来。
他回到邯郸后不修德行,尽情享乐,满足于身体安适,耳目快乐,每日带着人去射箭打猎,不分昼夜地饮酒,一连几天都不放下酒杯。
对于不会喝酒的大臣,他命人用竹筒对着嘴巴往里灌,进退不严肃、回答不恭敬的就在席前杀死。
赵章在位近十年,征战无数,虽然败多胜少,但赵国的土地不曾遭到四邻侵占,群臣百官忌惮于赵章的武功,没有人敢闹事。
韩国都城阳翟的气氛愈发的紧张,各国使臣居住的场所外都被韩国官府安插了眼线。
虽然韩国严密的封锁了消息,但是有心人都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韩国的公室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韩文候的死讯,应该不久后就要传遍诸国了。
这位多次举兵侵略郑国,攻取郑国阳城,甚至俘虏了宋公的韩国君主,终究是敌不过天命,壮年而逝。
至于秦国,江寒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还不错,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
“驾,驾,驾!”
两个青年在渭水平原上策马驰骋,地势在慢慢变高,他们居高临下的看着渭水旁的这一片土地,与一年前的贫瘠小乡,极为不同。
只见田间夏日种下的粟米已经收割完毕,国人野人们忙着将捆扎好的秸秆还田。
圆髻玄幘的秦军正卒、更卒们卸下了甲胄,挑着一担又一担的沤肥倾倒播撒在地里,一边喊着臭,一边和国人们打趣说笑。
他们在抓紧粟熟而麦未种的这一个多月时间,让土地得到休息,恢复肥力。
在田间松土耕地的人数众多,几乎每百亩地,就有一头牛或驮马在拉着犁翻地。
有拄着鸠杖的老农在旁指指点点,监督年轻人不要偷懒,将地精耕细作,而且那些农具的式样与中原诸国的有所不同,都是由神农大山中墨家铸造的。
看着这一副井然有序的农忙景象,公孙贾对玄机这个墨家门生的评价又高了一层,虽然只是一年的时间,但秦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感觉就像是老树生出了新芽,枯木逢春。
再往里走,是沟渠纵横田间,光着膀子的农夫们喊着号子踩踏如长龙一般的木制器械,水流就从溪水里被汲取上来,灌田千亩。
此物名为龙骨水车,据说是墨家钜子在一本古书要看到的,进行了还原,画出了图纸。
玄机将图纸交给秦公嬴师隰后,嬴师隰掏空了国库,让计吏和匠人铸造了无数驾龙骨水车,不仅公田里有,各里私田也安装了好几架。
除非是一个浸淫木工多年的匠人,将这复杂的器械拆开细细揣摩,否则根本不可能轻易仿制。
玄机和公孙贾牵马并肩而行,突然心血来潮,拉住了田边休息的一个老农。
“敢问老丈,这乡邑中田亩的税率是多少?”
憨厚的国人老者一脸茫然:“税率?那是何物?”
玄机耐心地换了说法:“就是说,你每收十斗麦子,要上交给乡寺多少?”
这一说,那国人老农就明白了,他掰着手算了算,应道:“五之一斗!比原先时,整整少了数倍!”
“多谢老丈。”
玄机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五之一斗,若想达到钜子所说的二十税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二十税一,当初听江寒说到这个数字时,玄机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要知道,当年儒家的孔夫子盛赞的古之圣王,也无非是十一而税。
现如今天下纷乱,各国战乱不断,一些国家的公田,甚至已经是二半之税!
而且国君和贵族还嫌不足,额外增加了丘甲、丘赋、劳役等,于是,民众不堪其苦,纷纷抛弃土地,投奔山泽深林,成为盗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