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寒风起,惨惨飞云浮,十一月初冬时节,逢泽气温清凉,大地一片枯黄肃杀。
远远看去,曾经在战场上收割敌军左耳与首级的魏国士卒,此时却成了乡间的猎户,正准备捕获休养了整整一年,被大地滋养得膘肥体壮的猎物。
随着鹿笛吹响,逢泽猎苑中的生灵开始在稀疏的草丛间跳跃奔逃,野兔、彩雏、花鹿、麋子、雁鹅,它们的追逐和死亡,将给贵族带来充满血腥味的刺激与快感。
魏齐两国的君臣,分为左右两列,立于逢泽校场上。
魏国在右,齐国在左,春秋时代,诸夏国家作战或狩猎布阵时,以右为尊,左矩则地位略低。
今日他们争锋的地方不是战场,而是在这猎场之上。
魏罃是个非常精于享乐之道的公子,更是大型围猎的个中高手。
他的祖父魏文侯和父亲魏武侯已经创下了强盛基业,他的青少年时期都是在华丽的宫廷中度过的,既没有带兵打仗,也没有出使奔波。
虽不能说沉溺于声色犬马,却也是实实在在地浸透了富贵奢华。
要不是父亲魏武侯迟迟不立太子,他庶出的弟弟公子缓密谋篡夺他的继位权力,他也决不会打起精神与公子缓势力周旋。
正因如此,魏罃对会盟围猎异常重视,昨夜在帐中与公子卬谋划到四更天方睡。
魏罃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在大出风头,让父亲刮目相看。
之后他又和公子卬琢磨了围猎的每个细节,才打着哈欠去了后帐,扑到已经酣睡的狐姬身上。
随着围猎总帅公子挚一声令下,魏国的三千铁骑和临时增调的七千步卒共一万之众,分作三面浩浩荡荡地向芒砀山猎场进发。
漫山遍野,鼓号震天,旗幡飘扬,场面蔚为壮观。
围猎的技巧在于围,将猎物驱赶到预定的狩猎场,不仅可以提高狩猎的效率,还有着浓厚的军事训练意义。
当然,每年春蒐、夏苗、秋狝、冬狩都是挑着农闲时进行的,这也是各国领主们训练弓马车驾的方式,一切都得有规有矩。
不违农时,不采鸟卵,不杀有孕母兽,不伤未长成的小兽,不破坏鸟巢,围猎时要网开一面,留有余地……
“齐候,魏罃先走一步。”
魏罃对着对面比自己还要年轻一些的齐国君主拱手示意,穿着戎装甲胄,身背硬弓长箭,踏上大梁工匠特为围猎打造的戎车,隆隆出动了。
明亮的阳光与戎车镶嵌的极品珠宝交相辉映,使车中的这位年轻的魏国公子,如同天神般灿烂威武。
再后并行的是魏国丞相公叔痤的戎车和围猎总帅公子挚的华丽轺车。
而对面领头的齐候田午,则是自己亲自驾驭一辆战车,腰系短剑,背负弓箭,脱下了会盟大典时那身华丽的装束,换上了一领紫色披风和战场甲胄。
看着田午朴素的装扮,魏罃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屑,都说齐国富足,看来比起大魏国,相差甚远啊!
齐国的上大夫远远看着对面华丽的战车,偏过头问身边的江寒:“江先生,你看魏氏之师如何?”
江寒望着已经由散乱而迅速变为整序的魏氏车队,回答道:“在下以为,若是魏击在,或者他的宰臣公叔痤在,魏氏之师就是虎狼。”
“若是魏击不在,并且没有一个好的君主来统领,魏氏就是一盘散沙!”
“所以,魏国公子罃贪婪而鄙陋,若是想让魏国没落,依在下之见,只需要让魏罃成为魏国的君主即可……”
“哈哈哈,江先生的想法总是这么奇特。”田布不禁哈哈大笑:“此等阳谋,让人防不胜防。”
田午听到了笑声,回过头疑惑的问道:“老叔,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田布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场所,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等围猎结束,老夫再告诉君上。”
“也好,那我就先行一步。”
田午驱车冲进了猎场,辚辚隆隆的车声和马蹄声、鼓号声、脚步声、四野驱赶野兽的呼喝声混杂弥漫,等闲之人耳音闭塞,讲话也不由自主地高声大气。
江寒见状,跳下了田布的戎车,骑上了一匹黑马,游走在车队的不远处。
围猎的戎车太过笨重,远远不如骑马方便快捷。
江寒目光如炬,挟强弓搭箭左射右射,箭无虚发,只可惜正面多数是些小型猎物。
没多一会,跟在他身后的辎车上就挂满了十来只野兔子,数虽多,但分量显然不够。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放在了一些大型的猎物身上,他可不是后世那个一日射兔三百只的鞑子皇帝、被历史票友们戏称为“射兔狂魔”的爱新觉罗?玄烨。
另一边,车上的魏罃耳聪目明,不断向四野瞭望,对于这个围猎场所,他再熟悉不过了,猎物的分布他也很了解。
猛然,他眼睛一亮,长剑向高坡后一指,高声命令:“四不像!快!”
驭手一抖马缰,四马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