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先庙的偏殿里,老夫人端坐于席,身边站着侍女,背后是先君太公的画像和灵位。
灵位前面默然跪着田齐桓公田午,再后是田忌和田盼。
四周静寂。
老夫人脸色煞白,满面怒容,龙头拐杖将地面捣得“咚咚”直响。
伴着拐杖的落地声,老夫人字字如锤:“赵寇夺我禀丘,魏寇杀我国人,赵魏与我们血仇不共戴天,田午,你……”
“你这个不孝之子,不去报仇倒也罢了,这且说说,为什么还要把月儿嫁给魏贼?”
不明所以的田忌、田盼总算明白过来,无不惊愕。
田午将头埋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任由老夫人责问,只不作声。
老夫人扭头,看一眼齐国列位先君的灵牌,声音更重:“田午,你好好看看,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在这里,你先父的英灵正在看着你呢!”
田午的头叩得更低,仍不作声。
老夫人痛心疾首,凌厉的目光看着田午:“田午,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蒙混过去,是吗?”
“老身问你,这件事是不是那江寒出的主意,把月儿给卖了,是不是?”
田午终于出声,嗫嚅道:“回母亲的话,此事与江先生无关,是不孝子自作主张,母亲要打要罚,孩儿认领!”
“你你你……”老夫人怒极而泣:“你听那个外乡人的话,对魏国割地称臣引得朝中多少人的不满你知道吗?老身的耳朵都被磨出了茧子。”
“田午,你口口声声孝字当头,要振兴齐国,今儿就在这儿,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给老身说清楚,你就是这样振兴的吗?把自己的亲妹妹都送去虎穴!”
“君上,小姑不能嫁入魏国啊!”
田忌、田盼无不悲哭,只有田午默不作声。
老夫人说得累了,抹把老泪,厉声道:“田午,你听好,没有老身的旨意,我的月儿你谁也不能嫁!”
忽地起身,拄起杖,在侍女的搀扶下嘚嘚嘚地走出殿门。
直到老夫人走远,田午才从地上站起来,沉起面孔扫一眼跪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田忌、田盼,一个转身,大踏步离去。
一直候在门外的内臣小跑着跟在身后,快到书房时,田午放慢脚步。
内臣紧赶一步,小声道:“君上,落月公主的事儿,要不……缓一缓?”
田午顿住脚步,转对内臣,面孔狰狞:“缓什么缓?传旨,落月出嫁之事尽快操办!再有,从今日起,无论是朝廷还是后宫,除老夫人之外,谁敢再议此事,杀无赦!”
内臣打个惊怔:“臣……领旨!”
……
六月既望日,两件大事让天下震动。
魏候、赵候、韩候于大梁相会,废晋静公姬俱酒为庶民,绝晋国之祀,瓜分其食邑。
姬俱酒为了活命,逃到了洛阳,依旧被韩候派出的刺客杀死,姬俱酒的族人改姓更名,四处逃散。
同一天,魏武王向列国发出传檄,邀请众公侯于八月既望会于逢泽,庆贺他的称王大典。
并言明周天子会亲赴逢泽,一并举行朝王大典。
因时间紧迫,对于距离较远的国家,如燕、楚等,庞涓只是函谕他们知情,而对较近的国家,如秦、齐、韩、赵、中山、与卫、鲁、郑、宋等泗上小国,他则逐个特使传帖。
为示隆重,魏武王特地附上自己亲笔书写的请柬,且在上面用新的王玺压上朱印。
为确保盟会不出纰漏,同时也充分估计可能遇到的抵触,魏武王特别调动五万武卒,由太子魏罃统率,先一步抵达大梁。
魏武王的使臣赶至秦都栎阳,呈上请柬。
秦献公一看,傻眼了,魏击这个心机阴沉的老东西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
他妥善安排好使臣,立即召来上大夫甘龙商议对策。
甘龙赶到时,秦献公正盯着几案上魏武王的请柬的发呆。
“君上?”甘龙适时叫道。
秦献公终于抬起头来,眼睛转向甘龙,鼻孔里轻轻哼出一声,拿起了请柬,递给了甘龙。
“魏击这个老东西,年纪长我几岁,在位时间长我几年,竟然糊涂至此,胆敢逾越称王!”
“竟有此事!”甘龙面上一惊,急忙捧起请柬观看。
“称王大典,逢泽朝王…两件事一并举行。”
甘龙读毕魏武王的亲笔信函,两道长眉拧成疙瘩,许久,望向献公:“君上……”
“什么逢泽朝王!”秦献公猛然发作,一拳震在几案上:“他魏击眼中何时有过周王?他这是居心叵测!他这是想要自己号令天下!”
秦献公的目光落在甘龙饱经风霜的老脸上:“老爱卿,依你之见,这次逢泽之会,寡人是去还是不去?”
“老臣以为,君上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先说不去有何不是!”
“齐、韩、赵三国可以不去,君上却不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