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氏连话都不敢说一句,也不愿说,福了福,便跟着丈夫走了出去。
刚刚掀起内门珠帘,就听见婆婆在里面哑着嗓子哭诉,“你骂我?!你居然当着儿媳妇的面骂我?”呜呜咽咽哭了几声,“伯爵府的千金有什么了不起?我家莲娘,还是皇帝的心尖尖……”
下一瞬,声音忽地戛然而止。
像是顾四老爷捂住了妻子的嘴,低声喝斥,“疯了!再胡说,把你嘴给缝上!”
寇氏先是吓了一跳,莲娘?不是早已死去多年的一个大姑子吗?怎地又跟皇帝扯上关系了?继而哑然一笑,一定婆婆病重糊涂没了神智,什么疯话都说得出来,自己只当没听见便是了。
谁知道回去躺下没多久,又被吵醒,小丫头在外面哭丧道:“四夫人……,没了。”
寇氏听得这个消息,半分悲伤都涌不起来,只觉解脱,——这也是自己之前极力忍耐的一个缘故,婆婆脾气再不好,到底病重活不长了,又何必跟她计较?自己只把该做的都做了,做到十分,忍她一段时间,往后人人都得说顾七奶奶孝顺。
有了一个“尽心侍奉翁姑”的贤惠名声,婆家的人就得敬着自己,不仅如此,将来自己的儿女也能沾一沾光。说亲的时候,人人都知道顾七奶奶孝顺公婆、慈悲怜悯,总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也不枉自己受了这几个月的恶气——
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
想多少做儿媳妇的,煎熬几十年都还不得解脱呢。
寇氏觉得头上乌云尽散、神清气爽,面上却是悲悲戚戚的,揉了揉眼睛,弄得一片红通通的,朝着丈夫哀哀道:“七爷,娘已经去了。”
顾长墨坐在床边发呆,半晌才道:“这世上……,就数娘对我最好了。”
寇氏没有吭声儿。
这世上,谁的娘会待孩子不好?再者婆婆待丈夫倒是极好,到了媳妇这儿,却是和好字一点不沾边儿的,只差没有打人了。
小夫妻俩各自发了下呆,赶紧重新穿衣服,急匆匆的往上房赶去哭丧,如此折腾一夜,不光整个四房的人不能安睡,长房和二房也都闹了起来。
次日设灵堂、挂白幔,再派小厮们给亲朋好友之家报丧。
寇氏从嫁过来的时候起,婆婆就一直病重卧床不起,因而主持中馈的担子,便落在了她身上。亏得她在娘家便熟络各种管家之事,且性子沉稳妥当,并不怯场,因而尽管年纪轻轻,也能咬牙把婆婆的丧事给办起来。
来顾家吊祭的夫人小姐们,都会夸上一句,“顾七奶奶真真能干!”
寇氏听了满意,却忙得没有时间沾沾自喜,从早到晚,连吃饭都赶着趟儿,稍稍得空还要去婆婆的灵前哭一回,以示儿媳妇的伤心和孝道。
如此跟永不停歇的陀螺似的煎熬了两日,只觉浑身疲惫不堪。
第三天上午,寇氏忙完了各种闲杂琐事,正打算躲到里屋稍稍打个盹儿,就见一个婆子急匆匆跑了进来。居然顾不上行礼,喘气道:“七奶奶!乐宁长公主过来给四夫人吊祭。”
乐宁长公主?!寇氏大吃一惊,哪里还有功夫去躲懒歇着?赶紧抿了抿头发,亲自迎接出去,一面急走,一面不安的询问丫头,“我今儿这身还好吧?”
不等小丫头回答,长公主那边的依仗人员便已经涌入院子——
顾家的下人全部回避。
寇氏慌忙上前行礼,“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起来吧。”徐姝十分客气,还抬手虚扶了一下,“这位夫人。”指了旁边一身素净衣衫的清丽女子,“同我一起过来吊祭顾四夫人。”
寇氏抬头看了过去。
那女子一身几近白色的素面衣衫,外面罩了一层浅绿色昭君兜帽披风,白茸茸的风毛挡住了她一圈儿脸,衬得脸庞娇小宛若莲瓣一般。
明眸皓齿、肤白如玉,简直就像是画儿里走出来的神妃仙子。
但……,为何长得和公爹有几分相似!!
寇氏心下惊疑不定,又不敢问,只能茫然的跟着她们两个进去,徐姝给顾四夫人鞠了三个躬,而那清丽女子……,居然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寇氏吓得不敢想。
“夫人。”窦妈妈问道:“奴婢让人把顾四老爷和顾七爷叫过来罢。”
顾莲点了点头,“好。”
寇氏见她静静的站在一旁,气度雍容、神色平静,甚至……,比旁边的乐宁长公主还要气势迫人,叫人不自觉的矮了几分。
越发猜疑不定,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
顾四老爷急匆匆赶了过来,上台阶时,还不停招呼儿子,“快点,快点!”进门便先行大礼,“给乐宁长公主请安,给……”
“不必了。”顾莲打断他,“我说几句话就走。”
顾长墨怔怔的跟着行礼,看着她,再看看自己父亲,继而回忆起一些儿时片段,忍不住失口惊呼,“九姐姐……”
顾莲既然叫他们过来,自然是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