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进排兵布阵完毕,方才拆开那封安阳军情,速览一遍,不由面露喜色:“好一个仇阳。”
“仇阳怎么了?”
“所向披靡,战无不胜。”饶是薛进向来讨厌仇阳为人,看到这等好消息仍是不吝啬赞美,紧接着对慎良司其等将领指指点点:“瞧瞧人家,为何人家能打胜仗,天下未定,你们的心思先散了,要知道十年磨成一剑,却经不起一日懈怠。”
太川那三年安逸的好日子,令薛军将士或多或少都有些松散,反倒是从前势弱的帝军,历经南征北战后竟愈发的凶猛肃杀,任凭薛进满腹谋略,在这等情形之下也无可奈何。
他这话看似指责一众将领,实则是说给全军将士听的:“据我所知,仇阳每日卯时起,亥时息,几乎不离武场,手上的茧子便是刀也划不破,你们呢,伸出手来看看!”
薛进稍稍一扬声,将领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不妨明话告诉你们,现如今即便是薛军鸣金收兵,意欲与朝廷求和,朝廷也不会容薛军霸着江南,这场仗注定是不死不休,你们和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你们自己手里握着。”
薛进是个轻易不动怒的,至多阴阳怪气几句,眼下他这般直言不讳,可见“不死不休”这四个字绝非耸人听闻。
众将领道:“薛帅今日所言,末将等必定谨记在心。”
薛进也只是想借他们之口敲打敲打底下兵士:“行了,都下去吧,崔无留步。”
不多时,议事厅中只剩崔无一人。
“薛帅有何吩咐?”
“你看看这信。”
安阳军情乃主将廖三口述,谋士代笔,廖三没读过书,满篇楚熹同款大白话,信写的极长,大多是夸赞仇阳如何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最后才说打算再调遣精锐五万,一举攻下云麓城。
崔无看完,沉吟片刻道:“廖将军未免太急功近利了。”
“从何讲起。”
“云麓之后便是沂都,沂都内有大批朝廷帝军,此时攻城倒不难,可一旦被帝军围困,粮草首先是一桩大隐患。”
“不错,他这老毛病又犯了,你说他怎么就不长记性。”
“兴许是连连胜仗冲昏了他的头。”
“连连胜仗。”薛进轻笑一声:“如今打退了不算胜仗,唯有杀尽了才算。”
崔无跟在薛进身边多年,最能揣摩薛进心意:“或打到弹尽粮绝,破釜沉舟那一战。”
“嗯,你来给他回信,叫他不要轻举妄动,稳住士气即可。”
“属下明白。”崔无顿了顿,又道:“仇阳此番连斩帝军将领,在军中声名大噪,长此以往定会名扬辉瑜十二州,倘若他真心追随薛帅倒也罢了,可……不论何时,他终究是少城主的人。”
薛进眼底的精明骤然全退,徒留一种色令智昏的自信满满:“那有什么分别。”
崔无:“……”短暂的无语了一瞬,崔无又说道:“属下以为,总归要有所防范,毕竟少城主这些年,私下里的小动作并不少,这些事,薛帅想必心如明镜。”
薛进重用崔无,除了崔无善谋略通世故,还因崔无只忠心他一人,任凭楚熹洒下多少恩惠,他都不为所动,不像廖三,老憋着劲要把籍贯迁到安阳城,明里暗里的都以楚熹马首是瞻。
但薛进打心眼里觉得,不论忠心他还是忠心楚熹,都没什么分别。
“你不要对她抱有太多偏见,她不看我,还要看楚楚。她只不过是想给自己和楚家留一条后路而已。再者我防范她,你当她察觉不到?没必要为此寒了心,薛军想攻打江北,断不能失了安阳这只臂膀。”
崔无算看出来了,薛进对楚熹是深信不疑的,所以找了各种由头说服他。
可不得不承认,薛进最后这句话极有道理,若没有楚熹和楚光显的大力支持,薛军现下很难与朝廷相抗衡。
“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你去忙吧。”
“是!”
待厅中无人,薛进方才坐到太师椅上,取出怀中的两封家书,原本冰凉的纸张已然被他的体温捂热,柔软的泛着一点潮气。
薛进稍作犹豫,将楚楚那封搁到腿上,先拆开楚熹的看。
楚熹果真给他面子,可谓字字如刀,句句戳心,火药味十足的把这本旧账一翻到底。
薛进不自觉的深吸了口气。
其实他不想和楚熹这么针尖对麦芒,然事已至此,他若不搏出一条道理,楚熹日后定会踩着他的脑袋耀武扬威。
要从何处辩起呢……
薛进这般沉思着,缓缓展开楚楚那封信,“恭奉吾父添丁”六个字一露面,薛进便忍不住笑出声,再往下读,皆是小姑娘日常琐碎趣事。
譬如阿爷前些日子满院泼水,叫她能在府里玩冰车;四叔叔被一群内卫五花大绑关进了房中,她去探望,四叔叔叫她设法偷钥匙,她才不上这个当;二伯母家的小弟弟三岁了还尿床,真是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