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枝枝没说话,齐琰也不需要她说话。
灯熄了,室内一片黑暗,虞枝枝听见窗外寒枝上有乌鸦被惊起,扑棱棱地扇着翅膀走远。
齐琰靠近她的时候,虞枝枝整个人僵硬得像一个石头,齐琰掐住了她的脖子,虞枝枝挣扎着呜咽不休。
齐琰松开,和虞枝枝在黑暗之中对视。
在安静的瞬间,虞枝枝听到了窗外有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感到脖颈上的手忽紧忽松,虞枝枝不安地抓上了齐琰的手臂,她不敢出声,只是看着齐琰。
齐琰“嘶”地一声松开她,忽地坐起来,变了脸色,他冷声道:“没学会怎么伺候人?”
虞枝枝跪在床榻上,不敢出声。
齐琰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滚出去。”
窗外树枝摇晃,乌鸦叫出呱呱声,重新回到了枝头。
夜半三更,赵吉利从被窝里跳了出来,他慌忙来到寝殿,跪坐在齐琰身旁:“殿下,伤着了?”
齐琰摇头:“为了打发掉那个宫女的借口罢了。”
赵吉利笑着说:“张贵妃的人窥到殿下与虞氏同床共枕,正如她所愿,沉迷美色,损耗精血,大约会放心一阵子,咱们太康殿也能松快一阵子。”
赵吉利说了许多话,但齐琰依旧是不发一言,他有些忐忑地闭了嘴。
赵吉利沉默一下,问道:“要不要去安抚一下虞氏?”
齐琰不解望他:“安抚?为何安抚?”
赵吉利无言以对。
齐琰又说:“虞氏沐浴,用了我的浴桶。”
赵吉利有些惊讶:“这……”
齐琰有些洁癖,他的东西从来不许外人使用,这次他的浴桶竟然让虞枝枝用了。
“去扔了。”齐琰接着说。
赵吉利收起了多余的惊讶之色,他叹口气,他原本以为殿下开窍了,现在看,还早着呢。
话说回来,殿下的洁癖愈发严重了。
先前在白马寺,不知是为了什么,殿下将他的浴桶和床单都烧了个干净。
还神色古怪地盯着火堆看了许久,仿佛他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第6章 不养闲人。
侍寝当夜被赶回来,对谁来说,这都是一件天大的糗事,但虞枝枝的沮丧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等她冒着雪从寝殿走回西偏殿的时候,她已经像无事发生一般。
本来独卧寒衾、嫉妒不已的尤怜看着虞枝枝都觉得她是一个小可怜。
然后小可怜拿着棋盘问她:“下棋?”
尤怜翻她一眼,继续睡觉。
折腾一晚上,虞枝枝也累了,她爬上了床,闭上眼睛睡觉。
这一夜,她没有做让人难堪的梦。
她梦到了苍莽的草原,一身甲胄俊朗豪爽的父亲、温柔恬静的母亲,还有与她容貌相似的孪生弟弟。
梦里,父亲骑着大黑马对她说:“枝枝、阿昭,父亲要去驱逐寇边的鲜卑人,等父亲回来。”
她点头:“好。”
母亲和弟弟追随而去,茫茫天地间,仅剩下她一人。
她四处奔跑,冲入人群,抓着每一个人问。
“虞将军在哪里?”
“你看到虞将军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
虞枝枝醒来的时候,发现尤怜看她的眼神很怪。
她说:“你昨夜说了梦话。”
虞枝枝心中一惊。
尤怜问她:“你在梦里叫虞将军,”她顿了顿,“是那个叛国的平虏将军虞阳?”
虞枝枝看上去有些发懵:“我叫他做什么?”
她说:“你听错了吧。”
尤怜凑上去问道:“你也姓虞,该不会是虞阳的族人吧?”
不等虞枝枝回答,她又说:“若你是,早就应该以死谢罪,怎么会苟活到现在。”
虞枝枝若无其事地起身,打水,洗漱。尤怜看了她半晌,终于觉得是她自己昨夜听错了。
尤怜走了出去。
虞枝枝看着铜盆里映出的面容,被水纹荡得破碎。
水中的面容变成了两年前那个尚显稚嫩的自己。
两年前,她是并州云中郡最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她出身世吏两千石的辽西虞氏,父亲几度为州郡太守,更是因战功获封平虏将军。
两年前的讨伐鲜卑大败,她失去了这一切。
朝廷大败,她父亲虞阳及手下三千兵士战死沙场,从虞阳本人到他手下的屯长,都被认定暗通鲜卑,定下叛国之罪。
她的母亲强支病体,忍住悲痛,安顿好家中的一切,为虞枝枝打点好行李投奔虞氏嫡支,而后在星夜骑一匹黑马,以赴死的决心,远去鲜卑寻求真相。
她不相信丈夫会叛国。
她的孪生弟弟虞昭侥幸从战场逃了出来,浑身是血地出现在她面前,他死死抓着她的手,双眼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