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浸淫宫闱二十年,见惯了宫中辛酸,大宅子的苦楚也知道不少。曲小溪这般身份的辛苦,她不必细想也能知晓几分。
她再看看依偎在身边的女孩子——虽然珠翠满头身份尊贵,却也不过才十五六岁。若放在皇家,公主们大多嫁得晚些,往往年过二十才会完婚,这个年纪正还在各自的母妃们身边撒娇呢。
她忍不住心下一软,就点了头:“好吧,那奴婢就陪王妃一起用。”
甜杏在旁适时地笑道:“太好了,王妃一早就吩咐了膳房,说晌午按嬷嬷的口味备膳呢。”
说罢她就递了个眼色,示意一旁侍立的小宦官传膳去。方嬷嬷微感意外,不自禁地又看了曲小溪一眼,曲小溪只含着笑,羽睫颤了颤:“我还给嬷嬷收拾了间厢房,方便嬷嬷午睡!”
她这话有明显的邀功意味,但因带着十几岁少女的天真,听来并不让人讨厌。
况且她方才那番话虽是有心讨好方嬷嬷,却也算得真心实意。
她穿越过来的人生是从襁褓婴孩开始的,虽说带着上辈子的记忆,理论上心理年龄应该大些,但在幼时,小小的身体也带给了她孩童本能的需求,让她期待过被长辈呵护、偏爱,但却从来没得到过。
那样的失落与前世的记忆纠缠在一起,带给她一种很强的割裂感。多数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的芯子是个成年人,不必计较那些小事,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安全感的缺失与孤独时常侵袭得厉害,让她实实在在体会到了一个不被疼爱的孩子的苦楚,或深或浅地在她这一世的心里烙下了一个印子。
所以眼前的方嬷嬷着实让她欣喜。她昨日去见了她,她转脸就帮她摆平了胡侧妃的事。
她再去深想,寻王昨晚之所以会听到她与酸枣的“大不敬”之言,是因为他到了她的门外。可他连洞房花烛都没来,昨天怎么突然就来了呢?应该也与方嬷嬷有点关系。
这是曲小溪在这一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长辈的关怀,童年缺憾引发的渴求就变本加厉地迸发出来。让她即便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好像过于热络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下意识地想努力把这个慈爱的长辈留在身边。
好在她正值这个年纪,做出这样的举动虽然不大合适,却也不算太过奇怪。
二人就这样和和气气地一道用了午膳,午膳后又各自小睡了一觉,下午再继续看账本。
这样平静和睦的日子持续了几天,这几天中曲小溪都没再见过寻王。她白日里只与方嬷嬷一起忙着接手府中事务,晚上就自己睡自己的,过得轻松自在。
在她看来,这就算日子步入正轨了。她梦想中的“和寻王处成同事”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一晃神的工夫,曲小溪已过门八天。明日一早,就是她归宁的日子了。
归宁又称回门,指的是出嫁的女儿第一次回娘家。这习俗在各朝、各地都有所不同,曲小溪记得未来世界基本都是婚后第三天就回门,而在大魏朝的恒京城,归宁的日子是婚后的第九天。
这日按理来讲应是夫妻双方一起回娘家,但官宦人家的女儿嫁给皇子是实打实的高嫁,为着皇家威仪,皇子们没有陪妻子归宁的规矩。偶有那么一两个一道回去的,倒会显得格外罕见,对娘家人来说都是殊荣。
这样的殊荣,曲小溪自是不会瞎脑补到自己头上的。她嫁进来八天才见了寻王一面,成婚之前更没有半丝半毫的情分,寻王才犯不上这样帮她。
不过即便寻王不去,她这趟的归宁也注定风光。
这日当夫君的不论能不能亲自登门,都要给娘家备一份归宁礼,可寻王懒得亲自操心这事,曲小溪的这一份是方嬷嬷盯着下人备的。
凭着前几日的相处,方嬷嬷对她很是喜欢,这份礼备得分量十足,除却上好的金器玉器、绫罗绸缎,还有一匣成色罕见的南珠,颗颗都有小核桃那么大,色泽晶莹饱满。
据说是先皇后留下的。
大魏一朝,南珠十分珍贵,人们都说“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①”。曲小溪看见这一匣璀璨夺目的大珠子直呼太贵重,让方嬷嬷赶紧收起来,方嬷嬷却笑道:“先皇后在世时念叨过,说这东西要留给将来的儿媳妇。早几年端王成婚时,他身边的嬷嬷也做主请了旨,从库里取了一斛出来给端王妃。如今这些是奴婢专为您取出来的,您只管用便是。”
曲小溪哑口无言,小心地拈出一颗,执在灯前细细欣赏。欣赏了半天,终于憋不住说了实话:“既是这样……不如给我。何必给我娘家?”
方嬷嬷对她与娘家的关系早已心里有数,闻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笑起来,抬手拍在她额上:“小孩子脾气!王妃喜欢也还有呢,一会儿奴婢就让锦雀送来,紧着王妃选。这一匣送去曲家撑撑场面,免得家里有糊涂人对王妃如今的身份没数,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哦……”曲小溪糯糯地应了,抬手揉一揉额头,心下细一品方嬷嬷语中的宠溺就又笑了,伸手扯住方嬷嬷的衣袖,“嬷嬷真好。等明日回来,我好好给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