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凭澜手一甩,祁袁山踉跄了两步,后背撞在了墙壁上。
“你,再给我说一遍,”孟凭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顾宝儿,眼神狠戾,“想好了再说,你是不是真的宁愿去尼姑庵,也不想留在王府?”
顾宝儿的眼圈一红,眼底渐渐泛起了一层泪光。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她想不想留在王府的问题了,尚书府派了这么多人过来找她,两家的冤仇越来越深,她不可能心安理得地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欺骗孟凭澜,也不可能再和孟凭澜继续下去,任由前世的悲剧重演。
“王爷……”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孟凭澜粗暴地打断了她。
“住口,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你可能是糊涂了,等明日清醒一点——”
“凭澜,宝儿!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两人齐齐转头一看,程双蕴站在门外,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姨母,没什么,”孟凭澜狼狈地往前一站,挡住了她看向顾宝儿的视线,“我们吵了两句嘴,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们也马上就回……”
“程夫人。”
顾宝儿叫了一声。
孟凭澜回过头来,厉声喝道:“宝儿,不许说话!”
顾宝儿眼中的哀伤一闪而过,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
“程夫人,你还记得那时候你问过我的话吗?”她恳求道,“你问我是不是不愿意进王府?”
程双蕴惊愕至极,沉声道:“凭澜,你让开。”
孟凭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铁青。
“程夫人,我的确不愿意进王府,也不愿意成为王爷的嫔妾,”顾宝儿垂眸,轻声道,“夫人,现在我做错了事,更是无颜留在王爷身旁,还望夫人允我去汝南寺带发修行,为王爷和夫人祈福。”
谁都看得出来,孟凭澜处在暴怒的边缘,就算他再极力克制,也难以掩饰。
程双蕴当然不敢答应顾宝儿的请求,当即便让他们都移步到了双林苑,又将两人分开,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了解了一遍,最后两边各自安抚了一下,让孟凭澜和顾宝儿都先回去休息,一切都等明天再说。
顾宝儿一个晚上都没睡好,一闭上眼,就是曾经做过的噩梦。在梦里,她和孟凭澜互相猜忌又互相吸引,彼此动了情却不自知,最后一个横剑自刎,一个生死不明。
最后一次惊喘着从噩梦中醒过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躺在床上怔愣了片刻,她忽然感到脸庞上一阵湿意,伸手一摸,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乱臣贼子。
她的父亲和兄长的确一直都是这样看待孟凭澜的,尤其是榆州之变后,孟凭澜以朝廷不作为任凭西戎侵犯为由,实际接管了榆州的军备,顾南漳和顾非灏更是认为,汝阳王狼子野心,想要觊觎这至高之位,日后必将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必须尽早消弭隐患。
事实也的确同他们想的差不多,没过几年,西戎再次进犯,天子病危,安王孟元昕监国,北仁伙同西戎一起叛乱剑指京城,安王想要求和,但孟凭澜却不听京城的命令,出兵平乱。他一路所向披靡,先是大败西戎,后又挥兵北上将北仁王打得抱头鼠窜,最后屯兵京师逼宫,逼死天子,篡位为帝。
然而,到了最后顾琋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孟凭澜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先帝去世时孟凭澜还太年轻,根基全无,先帝为了保护他才将他远封汝阳,并留下了密旨,如果平嘉帝和继位的皇子能容得下孟凭澜,便让他在汝阳当一个安乐王爷,反之,则让他自己登基为帝。
密旨被分成两份,一份封存在长公主那里,一份则由定国公保存,孟凭澜称帝时,定国公在外远游不知归期,所以无法公之于众。
而顾家则因为和安王殿下的关系被卷入这场明争暗斗,又因为顾宝儿被强迫入宫更加恨上了孟凭澜,多次利用顾宝儿探听孟凭澜的行踪,最后酿成了大祸。
“顾琋,我一片赤诚待你,你却这样叛我!”
“陛下为什么还不把你打入冷宫?他是疯了吗!”
“顾琋,陛下如果真的去了,孟元昕回来登上这至高之位,接下来便是大宁重燃战火,外族入侵,你和顾家,便是大宁的千古罪人!”
……
无数声音在耳边盘旋,伤心欲绝的、嫉恨难忍的、疾言厉色的……
顾宝儿有些不明白,前一世明明她并没有这趟南下之行,也没有阴差阳错成为孟凭澜的侍妾,为什么孟凭澜会看上她并强迫她入宫呢?
而这一世,她和闺中密友郑蕙予约好了到邠州的亲友家为老太太祝寿,并探寻蒲草先生生平走过的一些名胜古迹,又怎么会突然出了事故,遭遇了山崩和山匪,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顾宝儿甩了甩头,把这些问题暂时先放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