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经说过了,正因为他是朕的皇叔,所以更要在这件事上起带头作用!”朱由校一屁股坐在西暖阁的九龙御座上,怒道:
“仅汉中一个藩王,名下的庄田就有近四万顷!那他的佃户要有多少,丁银每年要收多少?”
“汉中一共才多少在册田亩?”
说到这,朱由校望向户部尚书,后者感受到目光,立刻垂眸下去,心虚之情溢于言表。
朱由校转回头去,狠狠捏着手中的一方小印。
“倘若天下的藩王个个效仿,岂还了得?”
“这件事你们都不必再劝了,朕意已决!要是朕的这位皇叔不识朕的这份抬举,那朕也没必要给他留面子了!”
闻言,西暖阁内的众臣们面面相觑。
实际上,自从丁银和田赋合并征解的政令下去,他们就没消停过一天,府中上门拜访的各色人等终日不绝,搞的他们只有从小门偷着出来进宫。
就算这样,还是有许多官员私下来找他们,送礼的送礼,站队的站队,防不胜防,简直不要太烦!
但是有这种情况,也是他们预先想到的。
毕竟田税改革不是小事,牵扯的是全天下所有人的利益,没有人会不上心,朝廷官员站队也是情势所逼。
温体仁说道:“如今这个局面,是老百姓欢腾,地方官员和豪绅,对我们这些朝廷大员则痛恨得咬牙切齿。”
“对陛下,当然也是……”
杨嗣昌看了一眼,心道这厮怎么连这话也敢当着皇帝的面讲。
朱由校倒是没什么恼怒之情,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温体仁,这位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浙党魁首。
白了一眼,道:“你可以直接说,他们是希望朕死,死的越早越好,越快越好,最好直接暴毙身亡!”
“陛下…”听这话,众臣都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伏跪成一片。
“没什么,都起来吧,朕只不过说了句实话。”朱由校看着他们起身,叹息道:
“你们放心,朕还不会死,至少现在不会。”
“就是为了推行田税改革,朕也得活着,好好儿活着,让他们看着朕一点一点把他们的财路给断了。”
温体仁顿时被皇帝的大仁大义所折服,他自然明白,这项改革任重而道远,有多危险。
这个问题,以前不是没有皇帝意识到,可他们要么是怕得罪人多,要么是优柔寡断,没人去做。
这位皇帝做了,而且是从一继位就开始准备。
他同时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辅佐当今这位圣明天子,完成这项具有重大意义的田税改革。
“对了,洪承畴那边据说是有捷报回来了?”朱由校忽然问。
兵部尚书王洽连忙起身,说道:“啊,臣忘记了,今晨从乌斯藏传回一道塘报,是领兵出征的洪承畴传回来的。”
“拿给朕看!”
朱由校差点儿都忘了,洪承畴在五年前挂印出征,率领二十万明军远征乌斯藏这回事了。
此刻他急切的表情,不亚于汉武帝突然听见出使西域的张骞回来一样。
将捷报拿在手上,朱由校这才知道,洪承畴出去这杳无音讯的五年,究竟做了些什么。
难,这五年他过的太难了。
还得是洪承畴啊,朱由校此刻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派出去的是老谋深算的洪承畴,要是别人,还真不好说。
这出去的二十万京军,根据塘报所说,五年间在乌斯藏土地上经历大小一百余战,战死了五六万人。
起初,洪承畴是带着朱由校让僭越统治乌斯藏,自称藏巴汗的那个玩意儿自缚投降的意思去的。
没成想大军到了那,藏巴汗非但不投降,还利用地势,直接给明军来了一个下马威。
一场伏击下来,明军大溃,折损了一两千人。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洪承畴开始认真了。
乌斯藏的藏巴汗军队虽说军队素质远不如带去的京军,装备军械更不值一提,但毕竟那是人家的地界。
青藏高原那种气候,还有错综复杂的地势,都是洪承畴带领明军的敌人,而这些敌人远比当地的藏巴军队要更可怕。
根据洪承畴的塘报,大部分伤亡,也都是源自于水土不服和气候。
再加上当地百姓对明军抱有敌视,即便是洪承畴,在最开始也是被藏巴汗牵着鼻子走,完全不知道身处何地,这仗要怎么打。
就在洪承畴在一个地方不敢轻举妄动,想着要不要回京请罪的时候,一个使者让他看到了希望。
现任的藏巴汗彭措南嘉,崇信佛教噶玛噶举派,曾经两次因为宗教纠纷而出兵攻打信仰主巴噶举派的不丹,还给活佛噶玛巴封上卫藏之主的印信。
后来,朱由校让工部尚书冯铨在察哈尔草原兴建归化城,作为全蒙古的宗教圣地,并迎接活佛进入居住。
朱由校扶持的,便是格鲁派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