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常仪知道得很清楚,凡人的信仰,是最为脆弱的东西。
他们可以一夕之间将你捧得天上地下世无其二,也可以转眼间变脸,将你摔落尘泥,甚至还要践踏上几脚。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指望过旁人的信仰能够成为她成神的助力。但她同样享受于愚昧众生的吹捧和追逐之中。
那些花团锦绣的青词将成为她霓裳上的妆点,为她熠熠生辉的美名更添光彩。
而她真正的目的,被隐藏在了这些行为之后。
她要扼断那个下界的灵脉,转归为自身所有,用一整个世界的灵气直接助她升神。成为掌管一方世界的上神,和离章平起平坐。
这些心思,连鞍前马后的逍遥宗与长幽宗都不知道,却在溯往镜中一览无余。
连朔神君的操器之能,不愧让他名列上神。
那两个宗门,只是按她的吩咐,在下界引发一场又一场的动乱。
包括衢清宗的主山根脉断裂,也是出自常仪的手笔。
是以渌真和李夷江出身的下界,已有万年无人飞升。那些修士以为是天意如此,孰知常仪在无形之中,已充当了一方的“天”。
溯往镜至此落幕。
常仪充满野心与步步为营的十万年,被浓缩成了数桩景象,让每个人都看了个清楚。
常仪怀着侥幸的心理将手放在镜面上,以为此物充其量暴露个别场景,十万年那么长,岂能一一看过。
但没想到连朔居然真的将自己苦心孤诣筹谋了数万年的计划都悉数暴露了。
她一言不发,面容愈沉,连朔见状,只是愈发佩服此女城府。
李夷江颔首,对渌真道:“果然如此,宗门内对此事多番推算后,掌门其实早有怀疑幕后指使之人来自上界,只是没想到望舒会有如此野心。”
而离章看过这一切,腹内怒火滔天。
他无法容忍自己竟然姑息养奸如此之久,冷笑道:“是本君大意,以为你翻不出什么花来,才将你的野心养到了这等地步。常仪,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当真不知道吗?”
他早就知道常仪有心要断绝他们共同出身的下界的通天路,却冷眼旁观。是因为从前每见到从此界飞升的修士,都提醒着他,真真还孤零零地躺在那个世界的东崖下。
他的真真还没有飞升,他们又凭什么能证大道?
他不喜欢那些修士,上来也不过仗着和自己同出一界的渊源想要套近乎,聒噪得很。
既然如此,不如都留在下界陪着真真好了。
而常仪只不过是为他完成这一切的,一把趁手好刀。
只是他没有预料到,从一开始常仪对渌真,便包藏祸心。
离章活了十万年,依旧像当年的桓越一样,不知道人心鬼蜮。
而他自己,也只是一只伥鬼。
渌真却不像他一般,有那么多的感慨。方才的溯往镜里揭穿了长幽宗和常仪之间的关系,让她不期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她眸色微黑,看定常仪:“望舒仙子,我最后认真问你一次,少俞和长幽宗之间的恩怨,有没有你的手笔。”
常仪却愣了愣,眼中浮现一片茫然。
她早将那些旧事忘了个干净,谈何为自己辩解。
“镜中望舒仙子的那招镜花水月倒是颇为奇妙,渌真仙友若是想知道下界的事情,何不亲自去看一看呢?”
渌真摇头道:“她此术我曾见过,只能降临于某栋楼的石像之上,不能随我的心意。”
常仪闻言更加骇然,在她并不知情的时候,渌真竟然已见过自己和吴梁至的交谈。
她现在彻底明白了。为何先前渌真对自己的示好不假辞色,是因为她早已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故而这些表演在她眼中,都显得如此无谓又可笑。
连朔却微笑道:“不巧在下方才从望舒仙子的溯往镜之中,得知了此术的施展之法,更不巧,在下的修为似乎要高上仙子三筹,大概仙子做不到的事情,于在下并不难办。”
他朝渌真眨眨眼:“仙友,你且说想要降临何处,在下可以试试。”
连朔神君此人,一言以蔽之,就是搅屎棍一名。平生爱好是将事情闹大,再施施然从中脱身,立在干岸上看热闹。
……
一阵波光泛开,眼前出现了虚境帷幕。
而在下界之人看来,就是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干人等,很难不会被吓得魂飞天外。
好在渌真所选中的地点,非等闲之处,而见到的人,自然也不是等闲人了。
此名修士英英玉立于药圃前,点数灵草的模样不像是在耕种,倒像是草木中化生的精灵分花拂柳而来。
渌真见了他的模样,便忍不住露了个笑,隔着镜花水月,她向另一边轻轻唤了一句:
“阿罗。”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察觉到,但还是忍不住想说,快完结啦!文案上的剧情已经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