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运拿母亲没办法,忙轻声宽慰母亲,道,“娘,孩儿没事……”
庄氏哭声更甚,上上下下打量着陆运,见儿子虽没受伤,却是狼狈不堪,心里更是恨起了林若柳。
什么表娘子,借住在他们府里,还装腔作势,办什么法事。法事岂是随随便便能办的,果不其然,险些害累了她的三郎。
否则办了多年的灯会,好端端的,怎么今年就失火了?
真是丧门星。
庄氏在心里咬牙切齿想着,原本对林若柳的不满,更是变为了浓浓的厌恶。
旁人自是不知道庄氏在想什么,只以为她爱子心切,连陆老夫人都没说她什么,只做主道,“既然都没事,我就放心了。太晚了,都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都明日再说。”
众人颔首,都陆陆续续散去,随着郎君们的回府,灯火通明的国公府,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陆则送母亲回了明嘉堂,才回了自己的立雪堂,换了身雪白寝衣,躺在榻上,一合眼,就那么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他做了个梦。
甫一入梦,陆则就意识到了,自己又做梦了。
他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梦里的情形,和现实的相去甚远,甚至可以说是千差万别。
梦里,他没有晕倒,顺利离开了京城,去了宣同,自然,他也没有遇见江晚芙。
直到三年后,他才回了京城,而那时候的江晚芙,已经成了陆致的妻子,或者更准确一点。
遗孀。
他回京那一日,正值傍晚,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厚厚的云层,天仿佛很低。
他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丢给随从,几步上前,祖母和母亲都在门口等候已久。
数年未见,自是好一番关切寒暄,另还有很多人,他被簇拥着入了国公府,绕过影壁,跨过月门,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和曾经熟悉的府邸。
在前厅寒暄片刻,族人散去,祖母终于开了口,神色哀戚道,“二郎,去看看你大哥吧。”
陆则微微一震,兄长走得突然,他那时在宣同,身负重任,赶不回来,祖母和母亲寄来的家书,对兄长的死,也语焉不详。陆则直觉其中定然有不对劲的地方,却没贸贸然开口询问,他只点了点头,道,“好。”
来到宗祠,陆则接过下人递来的三柱香,跪于蒲团,叩首而拜。
跪拜过后,陆则将香插入香炉,袅袅的烟,缓缓直上。
一旁祖母面色悲痛,悄悄拭了泪,道,“你大哥见了你必然高兴。还记得你去宣同时,你兄长骑马送你,你们兄弟二人,那样和睦,自小没有争过半句,兄友弟恭……”
祖母低声提起往事,陆则也不太好受,温声宽慰祖母。
宽慰片刻,祖母悲色渐缓,擦了泪,却是朝他道,“罢了,哭过多少回都不知道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难过。回去吧,你的立雪堂我叫人收拾出来了,明日还要入宫面圣,今晚好好歇一歇,去吧……”
陆则应下,送祖母回了福安堂,才打算回立雪堂。
走出福安堂,停了一会儿的雨又淅淅沥沥落了下来,陆则被困在曲廊,一时有些倦懒。
要说他与兄长有多少兄弟之情,倒也算不上,他自小在宫里读书,闲暇时候则要跟着父亲去军中,和大哥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尤其是他去了宣同后,肩上的重担更甚,便愈发没心思去回忆什么兄弟之情。
但骤然得知兄长过身的消息时,他也是怔愣了许久。
雨还在下,丝毫不见停,陆则懒得等下去,径直踏了出去,准备冒雨回去。
刚走出几步,却蓦地见曲廊那头,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笼在空濛的雨雾里,清雅的淡青云白,被雨沾湿的乌黑长发,垂至腰际。
是个小娘子,看身形年岁不大,有几分纤细,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眉眼,一截白皙细腻的脖颈,雪白得晃眼。
大抵是被他的脚步声惊动了,小娘子循声看过来,面上有几分惊慌,却很快掩了过去。
陆则此时才看清那张脸,极美,含雾般的眼,雪白的肌,唇上浅浅的一抹红,神色柔美温顺,又带着点极力掩饰的慌乱。
陆则一怔,那小娘子却远远朝他屈了屈膝,慌张跑走了。
云白淡青的裙摆一晃而过,若不是陆则不信鬼神,只怕还要以为,自己在雨夜撞见了什么逃出来的精怪。
第二次见面,是在妹妹阿瑜那里。
他不在的这三年里,阿瑜已经和谢回定了亲,只等入冬出嫁了。
他到的时候,阿瑜正在缝制嫁衣,本来身为国公府幼女,她的嫁衣,根本不必自己缝制,但她自小便心心念念要嫁给谢回,便连嫁衣也要自己缝。
祖母说起这事,神色里全是无奈,到底还是纵容阿瑜这样做了。
陆则还没进门,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娘子,她依旧穿得素雅至极,云白的对襟圆领宽袖,碧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