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日,他也跟着日夜颠倒的忙,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家世子是觉得那寡妇可怜,才誓要在短短几日里,就把案子破了。
亦或者案子影响恶劣,又有御史台施压。
结果今早一起来,世子吩咐他去绿锦堂,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合着自家世子是怕,赶不上接老丈人和小舅子?
这些事,常宁自然不会和惠娘等人说,最基本的守口如瓶,他还是做得很好的,只一昧拉着陈管事谈天说地,让自家世子能和江娘子独处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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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外头如何,马车里,倒是气氛融洽和谐。
江晚芙本就性子好,待人和善,这样的性子,在平日的交往中,就能叫人觉得如沐春风了,若是再添几分用心,那对方只会通身舒畅。
眼下的陆则,就有这种感觉,小娘子望着他,声音轻软甜润,轻声细语地,口里说着关切的话,眼睛也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确很叫他心动。
他自然感觉得出来这其中的差别,若说先前,江晚芙待他,是客气中带着几分畏惧,如今待他,则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亲近。
话尾软软的调子,像是不自觉的撒娇,还有面上那些小表情,轻轻皱皱鼻子,小小的气音,捋发的小动作,无一不在告诉他,这是小娘子最自然的状态。
她在他面前,不是紧绷着的,是自在的,鲜活的。
陆则是知道的,往日在他面前那个规矩稳重的江晚芙,大约并不是小娘子的本性,只是她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表现出来的一面。
反倒是那夜,他将她按在曲廊上,紧紧贴着她的时候,惊慌失措、可怜掉泪的她,才是她真实的一面。
如今,他又看到了她的另一面,有点娇气,会不自觉和亲近的人撒娇,还挑食,不喜欢馄饨汤里的姜沫。
陆则一贯不喜欢太娇气的人,觉得束手束脚,他之前甚至想过,他若娶妻,一定不会娶太娇气的,他的妻子,日后要执掌国公府中馈,若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来寻他,他定然会不耐烦。
与其到时候生怨,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选这样性情的。
可如今,他看着用勺子一点点撇走姜末的小娘子,却没什么不耐,只是叫了声常宁。
常宁闻声忙过来,还以为自家世子有什么吩咐。
等了会儿,只听到一句。
“换一碗不加姜末的来。”
第39章
一碗馄饨还未吃完,却是听得传来惠娘激动的声音。
她在马车外,激动道,“娘子,奴婢瞧见小郎君了!奴婢瞧见他了!”
江晚芙下意识站了起来,匆匆要下马车,却因为她裹着厚厚的披风,动作极为不便,刚想脱了披风,却从斜后方伸过来一只手,隔着披风,稳稳托住她的小臂,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道。
江晚芙回过头,见陆则朝她颔首,率先下了马车。
然后,他站在雪地里,微微抬眼,朝她伸出一只手。有轻飘飘的雪,落在他的睫上,很快凝成一颗水珠。
江晚芙怔了一下,不知怎么的,有点不合时宜的脸红,将手递过去,搭在陆则的掌心。他的手不似一般世家郎君,掌心有细细的茧,大约是习武之人都会有的,但却是滚烫的,十指修长,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
借力下了马车,不待她有什么动作,陆则已经面色平静,将手收了回去,如他往日一样克制有礼,让人很安心。
惠娘搬着矮凳从旁边绕过来,才看见自家娘子已经下了马车,倒也来不及多想,只以为她心焦,便自己下了,还怕她弄污了裙衫,蹲下身,替她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站起身,面上盈盈满是笑意,道,“娘子您瞧,那可是小郎君?”
江晚芙当即朝着惠娘所指方向望去,此时的渡口,已经热闹起来了些,有一艘货船已经到岸,脚夫正在卖力搬货。再往远处,有一艘客船,裹挟在风雪里,看不大明晰,但甲板上,隐约可见两个人影,一高一矮。
因隔得太远,只依稀可见身形,还被江上的雾笼得模模糊糊的。
但江晚芙自是和惠娘一样,一眼认出那略高身形的主人,便是自家阿弟。几人一同上前,来到渡口边上,冬日的江风有些凛冽干燥,刮得人面上生疼。
那船很快到了渡口,江晚芙也终于看见自家阿弟了。
十二的小郎君,个子生得比同龄人更高,裹着一袭银灰鼠毛披风,眸色清亮,神情端正,看上去很精神。
江容庭同样亦打量着许久未见的阿姐,见她未曾消瘦,气色也极好,悬了一路的心,将将放下了一半。
一等板桥搭好,江容庭便率先大步下了船,快步走到自家阿姐面前,亲昵唤了声“阿姐”。然后,又将目光望向一旁的陆则,倒没迟疑,拱手行礼,不失恭敬唤了声,“世子表兄。”
陆则上前一步,托住江容庭的手,颔首道,“不必多礼,唤表兄即可。”
江容庭见状,忙直起身,改了口,“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