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庸的儿子胡戚,在吏部靠着其父淫威,四处敛财,他拿到了铁证,又借都察院和内阁之手,送胡庸父子入了狱。虽陛下念及旧情,不忍处死二人,只将胡庸父子贬至岭南,但对于陆则而言,这已经足够了,他和胡庸素来无仇无怨,不过权力之争,纵使胡庸在京城胡作非为,也没敢动到卫国公府的头上。
处死和贬至岭南,对他而言,差别不大,倒是都察院不肯罢休,谢回都被他父亲谢纪,逼着来了府里几回,想让他出面。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陆则自然没答应。
他忙于拔除胡庸父子的势力,因为这些事,他和太子有些争执,太子来了府里几回,要他网开一面,但陆则要安插自己的人,便没答应。
刘兆气得拂袖而走,陆则却不大在意。毫不客气的说,刘兆是个草包废物,别说陛下正值壮年,身体康健,便是让刘兆立即继位,他都不敢动他,也动不了他。
朝堂上的事,陆则其实不是很在意,自有幕僚下官处理,他空闲下来,开始考虑小娘子的事。虽嘴上没说什么,但他心里,是不舍得让她,一辈子这样无名无分跟着自己,但若要给她名分,又要瞒过祖母和父亲母亲,这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陆则部署安排着,终于有些眉目,这一日,他照旧去了明思堂,还没进门,就见小娘子那个叫“惠娘”的嬷嬷,端着药从曲廊上走来,见了他后,神色一惊,屈膝行礼。
陆则负手而立,看了眼那浓黑的药汁,不自觉皱了眉,“生病了?”
惠娘似乎有点不敢说,支支吾吾。
陆则心里愈烦,又担心小娘子的身子,便径直端过药碗,推门进去了。
眼下是冬天,风很大,屋里烧着炉子,小娘子在临窗的软榻上靠着,盖着嫩黄的绒毯,侧躺着,手轻轻搭在小腹处,睡得很沉,眉眼温顺。窗户关着,往日插了绿梅的细颈白瓷瓶里空着,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那些下人就这样怠慢她的?明知她喜欢花的,果然还是应该早些把事情定下来,不如今日就与她说吧。
陆则边想边皱眉,神色却不由自主柔和下来,他每每到她这里,都有种岁月静好、时日悠长的感觉,仿佛无论外头多乱、多喧嚣,这里都是安静的。
他走过去,轻轻碰了碰小娘子白皙柔软的面颊,大约是屋里炉子烧得很旺的缘故,她身上一点也不冷,是温热的。
小娘子缓缓睁开眼,睡眼惺忪,拥着绒毯坐起来,衣襟睡得松散,露出截细白的脖颈,她似乎清醒了,才迟钝唤他,“二表哥。”
她很少喊她“夫君”,开始是“世子”,后来是“二表哥”,陆则没在这事上挑过理,他知晓小娘子胆怯,她被他逼着,与他“无媒苟合”,已经是极大的压力了,再强求什么,陆则便有些不舍得。
朝堂上,政敌说他“心狠手辣”,陆则也坦然承认,但唯独在江晚芙身上,他从来不舍得逼她什么,偶尔做得过分了,都要回头哄她。她与他在一起,实在是很委屈她的。
陆则轻轻应了一声,小娘子瞥见一旁那碗浓黑的药汁,却神色有点慌乱,虽竭力隐瞒,但他仍然一眼看穿了。
“哪里不舒服?”陆则去握小娘子的手,说话的语气,也倏地温柔下来了。
小娘子似乎有点慌,被问得愣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
陆则心里蓦地一跳,不由想到前几日听祖母提起,她老人家娘家某个侄孙女,年纪轻轻,就得了重病没了,他心里有点慌,面上倒还是温柔的,将人抱到怀里,轻轻亲她,温柔摸着小娘子的后颈,温和道,“别怕,就是病了,我们好好治就是了。什么圣手御医,我都给你寻来,一个瞧不好,就换一个,总有能治的。就是不许瞒着我,知不知道?”
小娘子温顺靠在他的怀里,似乎还在犹豫。
陆则心里焦急,恨不得亲自去审问那个惠娘,又怕把怀里人吓着,便一直忍着,只等着她开口。
小娘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睛默默地红了,终于抿着唇,小声道,“从上个月起,我就……没来月事。”
陆则听得一怔,连呼吸都屏住了,旋即心中一阵喜悦。他第一次那样直白的感到欢喜和愉悦,毫不掩饰,他低头去亲怀里人,小心翼翼,犹如对待什么珍宝一般,连声音都不自觉放得很轻,喊小娘子的小名。
“阿芙……”
小娘子抬起那双红红的眼,应他,“嗯……”
陆则额头抵着她的额,认真道,“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比任何时候都高兴……”
他喜欢的小娘子,怀了他的骨肉,他恨不得把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哪怕她不喜欢,丢了砸了也无妨。他平生第一次恨自己口拙,没仔细学些哄人的甜言蜜语,也没提前打好腹稿,只知道喊小娘子的小名,翻来覆去说些“自己很高兴、很欢喜”之类的话,实在有些蠢。
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小婴儿,来的不是时候,也不觉得它是个大麻烦。如果不是眼下不是合适的时机,他恨不得昭告天下。
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