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云觑了一眼对面的陆则,心里动了点心思。
陆则却不知他在想什么,短短寒暄几句,便问起了正事。云川卫屯兵的数目,是整个保定最多的卫所,其意义之重大,不言而喻。他必须弄清楚,地动给云川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说起正事,袁云也正襟危坐,态度认真起来。
两人从旭日初升的时辰,说到中午,下午巡视了云川卫,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一行白鹭朝着橘红的晚霞深处飞去。
这对陆则而言,是很熟悉的场景,他曾经在宣府待过几年。一般屯兵的地方,地势开阔,远离繁华的城镇及县城,清苦而荒凉,宣府也是一样的。
他明明是很习惯的,以前也不曾留恋过京城的繁华,男儿志在四方,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是要守着边关的,但陆则看到这一幕,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京城的傍晚。
繁华热闹的街道,如织来往的百姓,马车穿过街道时,顺着飘起帘子的缝隙,钻进来的糕点香味。那家糕点铺是一对年轻夫妻在经营,卖的最好的是红豆栗子糕。
他不爱吃,但小娘子喜欢,说这一家的栗子用得比别家好,肯定是仔细挑过的,她语气那么笃定,他听着听着,就忘了手里的书看到哪一段了。
然后过了几日,他便又给她带了一包红豆栗子糕。
让他留恋的,大概也并不是繁华的京城,不过是有她在的京城。
回过神,陆则收回视线,朝想留他住的袁云摇头,“不用麻烦,我还是回府衙。”
袁云见状,也就没有留他。把人送走了,看一行人策马走远了,卷起的尘土迟迟还没落下,袁云招手叫了个小兵,“过来,你去趟府里,跟夫人传句话……”
袁家。袁夫人正盯着长女做绣活,听见嬷嬷来传话,说卫指挥派人来了,她叫嬷嬷盯着长女,自己出去了。
“你是说,卫指挥让我接几个堂小姐、表小姐来府里小住?”袁夫人狐疑,袁云堂妹表妹不少,但也没见他跟哪个特别亲的,这无端端的,又不是过年过节的,把人接来府里小住?“他可还说了别的?”
传话小兵摇头。
袁夫人皱皱眉,便也只好点头,“行,我知道了。”
袁云又折腾什么啊?袁夫人想了一圈,委实没明白自家夫君的想法,索性叫嬷嬷去安排了。袁家最显赫的,自然是袁云这一支,其他旁支都巴不得能跟主家多来往,别说让女儿过来小住段日子,就是直接过继,他们都抢着答应。
……
陆则回到府衙,进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保定知府姓沈,倒是个勤勉的,一大早就亲自去指挥救灾,天黑才回来,一回来,就来见陆则了。
保定跟别的地方不同,知府按说是统领全部事务的,但保定的卫所很强势,沈知府一个外来人,压根指挥不动他们,也没那个胆量去指挥,毕竟卫所最主要的是戍边,而非救灾。幸而陆则带来了人,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所以沈知府就差把陆则,当菩萨供起来了,要不是陆则没点头,他连自己的正院,都想让给他住了。沈知府把打算寄往京城的急件给陆则看,等他看过、且点了头之后,才收回袖子里,擦了擦额上的汗,小心道,“下官准备了接风宴,不知世子是否有兴致赏脸。世子放心,没有铺张浪费,只摆了一桌,来了同知、通判等人……”
陆则扫了眼沈知府,看他紧张盯着他,顿了顿,点了头,“沈知府安排便是。”
沈知府一听这话,陡然松了口气,忙道,“是,世子放心。”
说罢,才退了出去。
说实话,保定的知府不好当,像袁家等,都很少给保定知府面子。卫所的事,知府插不上手,但戍边得当,是他们应该做的,一旦出事,那知府也跟着遭殃,谁让你是一府之长,不找你找谁?且赶上了这样的天灾,保定知府一派怕是早就吓破了胆,这一顿接风宴,也不是他们求他什么,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是夜,府衙设宴,说是设宴,其实也就是摆了一桌。
陆则坐在上首,沈知府等人小心翼翼跟他敬酒,他竟也好脾气喝了几杯,等他们要继续敬,一旁的貌美丫鬟也柔柔上前,要给他倒酒,他便以掌掩杯,淡淡地道,“酗酒伤身,内子不准多饮。”
劝酒的沈知府等人都听得一怔,宴上也是一静,很快那个通判就答了话,道,“是这个道理。”
他说着,几人也都从善如流放下了酒杯。沈知府看了丫鬟一眼,咳了一声,“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宴散,陆则独自回到客院,进门,就看见他出去前,还空荡荡的桌上,摆了个碧青的荷包,他走过去,拿在手上,摸了摸外头绣的雀鸟,针线很细密,他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甚至,他好像从这个荷包上,闻到了一点淡淡的香,是阿芙身上的香味,很淡。
但他知道,这荷包被常宁从府里偷出来,一路送到保定,哪还有什么阿芙身上的味道,不过是他想多罢了。
但他还是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