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郎君出手实在阔绰,每回给的灯油钱,就是买上好的灯油,也能烧上百年了。
观主忙道,“原来夫人是卫国公府上的。那位郎君后来来了数回,皆未提起……贫道这就带夫人过去。”
说罢,观主在前带路。江晚芙在她身侧走,开口询问,“他后来来过?”
观主颔首,“来过,最近的一次,大约是六七日前。”
江晚芙听后沉默,不再开口了。
那个时候,陆则是怎么说的。江晚芙回忆了一下,只还隐约记得几句,他说,“那是我故友之孩儿……未出生便殁……”
原来并非只是故友的孩子——
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骗她了。
洛水观不大,没走多久就到了,观主在一扇朱红的隔扇门前停下步子,推门进去,将江晚芙带到一张长桌前,长桌上是一盏金器烛台,一簇火苗正静静地燃烧着,供着冬日也难得见到的瓜果,还有花生酥、梅花香饼、乌饭糕、冬瓜糖等。还有一个红木盒子,里面摆着些宣纸,密密麻麻的字,是抄的经文。
观主在一旁解释,“便是这一盏了。往日并无信众来观中设灯,也就设了这一盏。原观中用的是一盏鎏金的灯器,后来那位郎君来了一回,便换了金器,这些瓜果糖糕也是那位郎君送来的,每逢初一十五,有时他会亲自送来,有时则是个穿黑衣的男子代他送来。这经文也是那位郎君留下的。里间设了书桌,摆了笔墨纸砚,那位郎君若亲自来,便会抄几篇留下。因数量太多,有些供奉过后,便收起来,供到碧霞元君神像下了……”
江晚芙静静地听着,没有作声,倒是观主说完,主动道,“那贫道就不打扰您了。”
江晚芙朝她点头,“麻烦您了。”
观主退出去,带上了门。江晚芙走到那长桌前,那静静烧着的火苗,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一样,轻轻地晃动了一下,像个调皮的孩子,见了人便笑嘻嘻地要打招呼。
江晚芙没法去怪罪一个可怜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是她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的孩子,但这孩子没出生便殁了,他什么错也没有,明安公主也没有错。
哪怕她心里清楚,明安公主是故意让她听到那些的。似是而非的那些话、跌倒的丫鬟、带路的松香、秋文和那个问话的小丫鬟,不过是想让她知道,她与陆则之间的那段旧情。或是女子的嫉妒心作祟,亦或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难怪那个时候,她和陆则说,她愿意把他的意中人纳进府里,陆则表现得那样愤怒,他的心上人,并不是什么寻常的女子,是身份尊贵的公主,这样的身份,自然不能做妾室了。
昔日的青梅竹马,因家国大义,阴差阳错分开,以为要抱憾终身,岂料峰回路转,明安公主回来了。
年少时错过的人,才是最刻骨铭心的。
至于她,不过是他失去挚爱后,聊以慰藉的存在。
江晚芙想起他们成婚以来的日子,陆则的温柔、体贴、维护……仿佛还历历在目,又变得有些模糊不清。江晚芙不合时宜地想,他或许对她有几分喜欢,至少她刚刚有孕时,他的欣喜不似作伪,只是这些喜欢,比不上挚爱的刻骨铭心罢了。
明安公主这样的身份,自然不能做妾室了。
第169章 比如,陆则的?
江晚芙不见了的消息,传进陆则耳朵里,已经是下午申时。
常宁匆忙赶回府里的时候,陆则正在书房跟陆三爷说话。陆三爷穿一身直裰,三兄弟气质迥异,若说卫国公陆勤是强势霸道,陆二爷是风流多情,那陆三爷便是兄弟里最中庸温和的那个。
陆三爷喝了口茶,温和地开口,“你的伤养得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了。”陆则摇头。
陆三爷颔首,继续道,“前些日子,有人给我送了个小叶紫檀的麒麟木雕,说是能辟邪镇宅,麒麟又是瑞兽,温和仁慈,还有送子的寓意。我留着倒也没什么大用,你留着摆着玩吧。等会儿叫人跟你送来。”
陆则摇头,推辞了一句,但陆三爷仿佛很坚持,陆则看他一眼,便也没有说什么了,只颔首,“那就多谢三叔了。”
“都是自家人,你和三叔客气什么。”陆三爷淡淡地笑着道,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来,正色道,“我今日过来,除了来看看你,还另有一事……陈平父子明日就要押送铁岭卫了,这二人的下场,倒也算得上是报应。只成国公府那个幼子,不过两岁的幼童,难免叫人心生怜悯……□□妻子的娘家齐家找到我,我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是想让齐氏与□□和离,这孩子便带回齐家,改姓齐,日后便同成国公府没什么干系了……我是觉得,一个孩子而已,与成国公府的事,原是我们占理,没什么可置喙的,但难免有些自诩君子的,满口仁义道德,高呼些稚子无辜的酸话。虽没什么影响,可到底不好听……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有些时候把事情做绝了,倒不如中庸些。”
说罢,陆三爷喝了口茶,道,“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想法。只看你意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