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则照样一早入宫,宣帝依旧没有见他。
陆则抬眸,“先生还有话要说?”
道长也是一叹息,“虽是如此,但陛下如想早日修得正果,还是应当才彻底摒弃庶务。待修得长生,目可辩世间冤屈清白,耳可听四海民心,届时天下便可无为而治。陛下当断则断,绝不能半途而废。”说罢,从袖中取出一玉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宣帝,“此乃贫道为陛下所炼仙丹,还请陛下服下,入识海修炼,可事半功倍。”
胡庸回话,“长公主放心,微臣已经安排妥当。”
陆则听着,缓缓点头,说了句“不必送了”,快步朝外走。到宫门外,常安匆匆迎上来,看了眼宫门口的侍卫,并没有说话,陆则也没有问,等走开了一段距离,常安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压低了声音。
如此轻慢,胡庸也没有半点不虞,毕恭毕敬退出去。戴上帷帽,于夜色中离去。
陆则没说什么,只点点头,“陛下近来可有什么不同?”
宣帝也是面露难色,“朕也想静心修道,只是天下之事,尽数归于朕,实难弃之。幸好上天派仙长助我。”
声音落下,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张年迈的脸,正是胡庸。
銮仪卫原本就掌乘舆供奉卤簿仪仗,宫闱禁军守卫原就是他的老部下,威逼利诱,倒戈得自然就快了。不配合的,也已经借着明安公主的手撤职了。
陆则神情一顿,面无表情接了过去。
严殊是知道陆则派人盯着胡庸、
严殊迟疑片刻,开口道,“国公爷受南北夹击,腹背受敌,朝中定会派人前去襄助。依严某看,世子是最有可能的。”
宣帝用水送服,按照仙长的叮嘱,躺在床上,缓缓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他思绪紊乱又轻飘飘的,如临仙界,天界仙人驾云而来,仙音渺渺,忽而上行,忽而下坠,云团忽大忽小,将他笼罩其间,时而暖风徐徐,时而仙露临身。
是夜,公主府。
胡庸拱手,“长公主算无遗漏,微臣佩服。”
……
“世子,宣同急信。”
高思云想了想,低声道,“除了不见人,倒也没有什么了。”顿了顿,低声道,“您如此问起,倒也有一事。有次仙人不知因何事,耽误了些时辰,来得迟了些。陛下一贯修身养性,那日却大发雷霆,砸了许多瓷瓶……后来仙长赶来,陛下便也没有再发脾气了。”
道长缓缓睁眼,将念珠拢回宽大的袖口,摇了摇头,“陛下修道至诚,亦有仙缘,本可得道,却为庶务所扰,难以静心修道,贫道只是替陛下惋惜。”
方才幕僚们讨论的也不过是藩王为何会忽然造反、朝中会如何应对藩王作乱等,倒是严殊,没怎么说话。在他看来,这已经是既定事实,没必要讨论了。
更深露重,春夜清寒,街道上空无一人,公主府后一小门静静开着,几人悄无声息进了门,有人为几人带路,很快停在一扇朱门外。为首之人独自踏进去,恭恭敬敬跪下,“微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陆则点头,“没错。”
殿内,蓄着白须、仙气飘飘的道长,没来由地停下了说经的声音,宣帝一愣,忙道,“可是朕方才说话,打断了仙长布经?”
回到国公府,陆则下了马车,幕僚已经在书房等他了,他进门与几人详谈,这一谈就到了中午,下人在前院布了午膳,其他幕僚前去用午膳。严殊却留下没走,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明安公主端坐正位,手支着下巴,淡淡地道,“胡大人起来吧……今日请大人过来,是为一事。”她说着,缓缓坐直了身子,“陆则回来了……今日求见父皇,被本宫的人拦下了。但父皇对他这个外甥,可比当年对胡大人还更信任亲厚。此人工于心计,心细如发,对父皇也很熟悉,长久下去,只怕要出事。还是趁早将他引出京城,调虎离山,让他们去边疆狗咬狗去吧……”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声低低的回话,“嗯。”
第三日,依旧如此,高思云出来送他,低声解释,“世子万勿多心,陛下许久不见朝臣了,连奴才干爹都难以近身。”
不知过了多久,宣帝从“修炼”中睁眼,他想起身,却觉得身体很沉,撑着床榻的手已经孱弱得露出青筋,宣帝却浑不在意,修心弃肉身,道长早已为他解释过。道仆上前扶他。
明安公主并没有理会胡庸,妩媚的眼睛里透出疯癫,面容甚至有一丝扭曲,她闭上眼,仿佛是在提前品味胜利和至高无上的权势,给人带来的迷醉,良久才睁开眼,叫了人进来,轻描淡写地道,“去传信,可以动手了。”
明安公主满意地点头,抬手拂了拂,随口道,“下去吧。”
明安公主很是愉悦,她很喜欢胡庸,虽然废物了些,但一副奴才样,实在很讨人喜欢,不像朝堂上那些官员,个个眼高于顶,讨厌至极。她抚弄了一下殷红的指甲,接着道,“本宫安排你做的事,你可办妥了?陆则一走,本宫要整个皇宫,都在本宫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