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把五娘养得散漫,不爱学琴不爱读书,在窦家的郎君娘子之中仿佛一个异类,就连小小的七娘都比她沉静一些。而且她本就是严肃的性子,就算过去那般疼爱的窦琦也有些怕她。窦瑜倒是从不怕她,一年前还经常顶撞她,心情好了又凑到她旁边撒娇卖乖,嬉皮笑脸时倒是有点早逝幼子的影子。
窦老夫人拍板定下来:“若真想收做义女,待年后再说吧。”
徐月虽仍不满意,可也不好当面违背婆母的意思,总要给她面子。她习惯性地想摸一摸一直不离手的佛珠,却摸了个空,心中一定,淡淡道:“那媳妇先回去了。”
窦老夫人抿着嘴略点了下头。
徐月袅娜地起身,她展袖时袖角轻轻拂过窦瑜膝头,又侧头看向窦瑜,说:“阿瑜,你随我来。”
窦瑜愣了一下,才站起身同祖母告别,跟在母亲的身后往外走。
母女二人走在回廊上,等四处无人了,徐月贴身的侍女秋芝都刻意落后了几步,她才同窦瑜说:“你可怪我一直对你冷淡?之前还那样训斥过你。”
窦瑜看着母亲昳丽的面庞和淡漠的眉眼,想起养母柔和的笑容,平静地答:“怪。”
说实话,她在从通州来奉都的路上是幻想过自己亲生母亲的模样的。那时候谢述带兵护送她,夜里有时赶不到驿站会就地扎营,她曾不怕生地跑过去问谢述,她的家人都是什么样的脾气。谢述眼中的窦家人知礼宽和,长公主也是很讲道理的人。
徐月忽而一笑,“你的性格不像我。”她自出生起就身份高贵,矜傲是写在骨子里的,除了自己的母亲弟弟及郎君窦晏恒的母亲,很少给人面子。女儿窦琦是她带在身边,事事亲力亲为,费尽心思抚养长大的,简直就是她的翻版。她对窦瑜,可以说是哪里都不满意。
窦瑜心里升起一股气来,撇开眼,说:“祖母曾说我像父亲。”
徐月却嗤笑了一声,没有反驳她的说法,只是转移了话题,“兰琼脾气好,会是个好姐姐,母亲希望你们姐妹二人往后能够好好相处。攀玉那边——”她主动提起胡王升,“明日你我入宫,一定还会见到他。莫再犯傻了。”
窦瑜不置可否。
当然徐月心里也不觉得女儿还会继续纠缠胡王升,谁看不出来,胡王升对她半点情谊都没有。过去一时头脑发热,如今也算撞了南墙,总该回头了。
……
初二进宫拜年一直是宫中的惯例。这一日由皇后主持宫宴,连文娥太妃都会回宫小住,凡有诰命的夫人也会被邀请。
窦瑜今日穿了月白色的大袖衫配同色翘头绢鞋,裙上绣着禽鸟卷云,整个人清新秀美。佰娘本想给她梳个高云髻,她拒绝了,只让梳了个最寻常的发髻。过去她的打扮都在努力朝着母亲的喜好靠近,如今也不必了。
母女二人同驾入宫。在车上时徐月没有闭目养息,她轻轻撩起车帘,见昌和门外已经停了许多家的马车,却没有了过去异常华贵显眼的谢家车驾。
不由低声同窦瑜感慨:“那时我虽不说,心里对述儿还是满意的,没想到看走了眼。你也别心急,奉都城里的好儿郎多得是。如今谢家娘子们的婚事,那才叫艰难呢……”她语气有些刻薄。
过去她戴着佛牌时还知慎言,且精神恹恹,不怎么理会外面的事了。自前段时间起精神忽然大好,佛牌摘了,也找回了从前嘴不饶人的劲头。
窦瑜从前与谢述的庶妹谢妙儿关系还算亲近。谢妙儿一直养在谢述母亲名下,待遇很好,如今日这样的场合也能被带出来。这一回却不能得以相见了。
窦瑜三日前才来过这里。等她随母亲进了章弥宫殿内时,恍惚间又像回到了那一天一样,因为胡老夫人还坐在之前的那个位置上,只是换了身衣裳,旁边也多坐了两个人——
沈家母女。今日能进宫的都不是寻常身份,沈嘉与母亲也是头一回过来。
另一侧也坐了许多别家的夫人娘子,有几个心思写在脸上的小娘子望向沈嘉的视线里都掺杂了一些羡慕之色。毕竟能得胡老夫人青眼是多么难得的事,胡大人如今尚未娶妻,都是胡老夫人在帮孙儿四处相看。
沈嘉穿着碧纱裙,紧挨着母亲坐,脸上露出柔顺的笑容。太后问话时也句句妥帖,得了好几句夸奖。
等徐月携窦瑜向太后请了安,两人一落座,安静了一瞬的大殿内又响起了窃窃私语。
沈嘉也朝窦瑜看了过来。
她比窦瑜还大了半岁,原本也早该议亲了,只是她从前暗暗与窦琦较劲,有窦琦的未婚夫婿做对比,衬得自己的那些追求者都黯淡无光了,所以左挑右选仍未定下。
胡老夫人待沈嘉如此热络,可能有一小部分原因应是做给她看的。并非是她脸大,实在是胡老夫人是个藏不住好恶的直性子,几次三番丢来白眼给她,几乎是向太后夸一句沈嘉的好,就要顺带着看她一眼。因为胡老夫人的表现过于明显,四处看好戏的目光也渐渐不加掩饰,都向窦瑜投了过来。
窦瑜不觉得难堪,这些视线只教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