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打上一回靳濯元踹了凤元殿的殿门,抱陆芍上马车的事传遍宫闱外,魏辞紧跟掌印步子,替萧双宜求情的事也传入了后宫妃嫔耳中。
但凡生了个玲珑心的人都知道,圣上待长公主并非仅是顾念手足之情,亦或者说,圣上明面上唤长公主一声‘长姐’,实则他对长公主的心思昭然若揭。
有这样一个人劲敌存在,整个后宫都要惴惴不安。
陆芍也听出来了,惠妃是在离间她同长公主的关系,甚至想借着她的手除掉萧双宜。
她面上仍是带笑,只是手温渐凉,怎么这宫内处处都是争权斗势,仿佛要人性命不过一念之间的事。可是后宫当中的争斗同她又有甚么干系,她不愿牵扯其中。
“夫人怎么了?”
陆芍抽回手,站起身来。
“我不过是在这儿小住几日,总有回去的时候。长公主伤不着我。”
惠妃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也没冷下脸:“那便不说此事了。夫人可知三日之后便是新主登位后的第一个新年,宫里扎了烟火、搭了鳌山灯,圣上也下旨设了宫宴,钦定了不少臣子宫眷以示君恩,届时热闹极了。”
她入宫以后需得依附圣上盛宠,而当今圣上魏辞是由靳濯元凭一己之力扶上皇位,她只要哄好陆芍,攀上司礼监,还愁没机会在圣上面前得眼?
她又不是太后,也非萧氏一脉,犯不着同手握大权的司礼监掌印对着干。
陆芍确实没见过宫里过年的盛况,心里难免有些期盼。可她却不愿同惠妃深交,惠妃说甚么,她只是浮于表面地附和着。
直至送走惠妃,她浑身疲累地倚在一张新搬来的美人榻上,以手支颐,拢着眉心。
福来给她端来宫里独有的糕点,陆芍抿了一口,松软甜糯,喉间翻滚着甜意,她才勉强提起神来。
“福来,惠妃娘娘同司礼监走得很近吗?”
福来方才不在宁安殿,惠妃来宁安殿的事也是听底下的人回禀的。他摇摇头:“从未打过交道。”
蓦地,他又似是记起甚么,改口道:“先前惠妃娘娘宫里的掌事姑姑陈簌妄图攀上掌印,倒是借着探病的借口来过一回。后来掌印罚了她提铃之刑,将她打发去浣衣局了。”
陆芍没想到二人非但没有交情,甚至还有些过节,惠妃娘娘倒是能捻着鼻子同她笑谈,陈簌到底是她身边最亲近的宫人,她却能当做甚么事也没发生。
福来见她心不在焉,以为是受了惠妃的气,便开口问道:“夫人,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愈发寄挂起流夏和云竹。
*
至除夕不过三日光景,慈福宫那厢虽说闭门礼佛,可陆芍还是每日都会往那儿走上一遭。
太后不理外事,陆芍也迟迟未见着流夏和云竹。
直至除夕那日,宫内人头涌动,宫道上宫人、宦官领着杂耍和唱戏的班子鱼贯而入。
原先除夕团圆之际,宫内只有家宴,并不宴请臣子。只是今岁特殊,是新主登位以来头一回祛尘迎新,为彰显皇恩,眷顾老臣,礼待新臣,魏辞才特地钦定臣子宫眷一道在教坊司的大乐中亲迎正旦。
今日宫内格外热闹,臣子在殿前,女眷则绕在太后身侧,陪着逛园子。
魏国公府在圣上钦定的名录之内,王氏和陆婳谄词令色地站在太后左右两侧,一副脉脉相通的模样。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廖淮年纪轻轻官至四品,又颇受都察院都御史俞灏的赏识,他日大有可为,自然也在钦定的名录当中。
陆淑虽与国公府关系疏远,却因顶着廖淮正头夫人的名头,面上沾光,备受贵眷追捧,一时风光无二,看得陆婳眼红,恶狠狠地踢着地面的石子。
陆芍不愿同陆婳起争执,见过王氏后,便在御花园的亭内落座。
雪白的狐绒裹着张精致莹润,甫一落座,便有不少女眷围簇过来同她攀谈。陆芍含笑应付,心思却不在这些人的身上。
陆淑远远瞧见陆芍,便拨开人群向她走去。众人瞧见她大姐姐过来,便也识趣地退散开来,独留她们姐妹二人许久说话。
“四妹妹近日可好?”
一瞧是陆淑,陆芍眉间的阴霾也扫去大半,巧笑道:“大姐姐来啦。”
陆淑瞧出她愁云弥漫,挽住她的手问:“方才便瞧见你心不在焉,发生甚么事了?”
陆芍盯着陆淑明丽的眉眼,温声软语,一时记起她初来魏国公府的那段时日。
其实陆淑待她不错,即便临近出阁,二人不常有交集,陆淑也往她院子送了不少好东西。
她这几日方从余州奔波回来,又周旋于太后和一众妃嫔之内,浑身乏累。陆淑一戳她的心窝子,她便寻着倚靠似的,靠在陆淑肩头:“大姐姐,近日要应付好多事,好累。”
陆淑愣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是不是近几日掌印出门在外,许多事都落到了你的手里?”
陆芍不便明说太后的事,便只能愣愣地点点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