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上苑,又穿过假山池塘,少女机敏地带着他避开城主府中所有的奴仆将士,裙摆随风,青丝扬扬。终于在接近城外的城墙处停了下来,走得太急,喘气了好一会儿,她才指着城下那条护城河里的河灯,昨夜是佛家的盂兰盆节,也是俗称的七月半中元鬼节。过去一年漠北深受北翟奴役,城中百姓为了祭奠那些死去的家人和将士,纷纷在护城河中放下了一盏盏的荷灯。
浅白淡红,仿若水中莲花。随着河水东流,到了现在,也落入了之之和他的眼中。
“你带我来,就是看这个?”某人声音阴冷冷地,有些薄凉。
之之脸一红,娇声细气地道:“殿下,我早上见了很美,所以也想让你来看看。”
傅青荣一怔,视线落在少女的脸上,她眼尾漫着淡红,有些羞怯,又勇敢地迎上了他的眸光,那双流水潋滟般的杏眼笑弯弯的。
多少年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了。
她真是大胆,也一点不怕死啊。
那样不顾一切地握着他的手,带着他穿越了雕梁画栋的城主府,就只为了看这盏盏褪色的荷灯。
可是蓦然地,他心头积压的那些沉闷暴戾的情绪仿佛也被这流水荷灯涤荡,随之而去。
“殿下,我娘说,若是不开心的时候,就更要忘记了,人生不长,人总不能沉溺在那些过往。”少女在他耳畔说着。
傅青荣对这些说教的话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可是当少女轻声细气、小心翼翼地好似安慰他一样地在他身边说着的时候,他倒是觉得蛮有趣的。
“花枝,你觉得我可以忘记那些过去?”他逗小猫一样地开口,沉磁沙哑的声音携着些笑意,有几分惑人的性感。
“当然可以。殿下,你看现在,是你和哥哥攻打下漠北三城,是你们拯救了万千百姓,大家都对你感激不尽呢。要是殿下你这样的人还怏怏不乐的,大家岂不是要伤心死。”之之努力地拍马屁。
傅青荣眸子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你这套阿谀奉承的词哪学来的?”
之之咬着唇瓣,唔了一声,羞怯地道:“我就是实话实说啊。”
“殿下,我们是朋友吧,逗你开心,难道不是我应该做的。”少女挠头,郁闷地说着。
忽有一双修长、骨节很大的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那个不可一世的三皇子殿下也终于裸/露出属于凡人那一丝脆弱。
“花枝,难怪叶宵对你这个妹妹百般宠爱,你啊,实在太会哄人了。”他那双鹰目里噙着些淡淡的笑意。
城墙上吹来初秋清爽的风,吹得她发丝飞扬,白皙小巧的脸蛋微微一红,也像是有些难为情。“殿下,花枝只是实话实说啊。”
全然毫无矫饰地眸子如水地仰头望着他。
她耳际的发丝是那样柔黑,衬着耳垂小巧可爱,叮当的玉坠子如一滴流碧,让他有一种想要把玩爱怜的躁动。
可是,玉面将军叶宵的小妹可不是那些妓馆的花娘子,也不是随便能动的。他压积下那些骚动的情绪,眸子里黯黑深沉。“实话实说啊,很有意思。”
或许,她真的不是什么奸细。只是他仍然忘记那些年少时的不平,想要捉弄于她,想要折断她的翅膀,敲断她的腿,让她只能向他哀求。这些恶劣的心情注定是不能告诉别人。所以,傅青荣阴阳怪气地笑了。
渐渐地,被她打动,习惯了一个爱娇的少女找他闲玩,不知不觉地消融一个人的心,她做得很好。
他也当做之前的所有试探都不存在。
漠北城中,说起第一美人,那必定是城主府中的花枝姑娘,说起最尊贵的女子,也必定是备受督军殿下和叶宵将军宠爱的花枝姑娘。她性子温柔娇俏,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看待。当三皇子殿下暴怒时,只要她到了,一场危机必然能够无痕地消失。叶宵将军也因她的到来,多了些人烟气,活泼了许多。
其实,叶宵于小妹对殿下的亲近,很是在意,也曾小心翼翼地在旁劝慰,毕竟三皇子殿下在女子中的名声实在太差,他喜怒无常,好时可以把你捧上天,不好时亲眼见你坠地狱。绝非是小妹的良配。
叶宵无奈地叹了叹气,就连在宴会中也是心事重重的,搞得那些将领们还以为北翟又有什么骚动作,也变得谨慎多疑起来。
傅青荣当然看得出他这位爱将是在想些什么,他不缺女人,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和一员猛将生了间隙。
他赐酒给叶宵,随口说了些国家大事,又在叶宵的配合下敲打了一下席上的将领,许久,宴酣之际,全魔乱舞,他和叶宵说起过往的事,也对这位年轻的臣子说:“不知不觉,咱们已经在这人烟疏荒的漠北呆了近一年了,过不了多久,北翟割地和平后,也该回到盛京洗一下被这风沙吹久了的眼睛。”
“漠北什么都好,就是缺些笙歌夜弦、佳人美酒。”上座的贵人语气漫不经心地说着,且轻佻,且放荡。
叶宵不由脱口而出,“我家小妹……”
傅青荣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