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霞薇手心黏腻,又被大力塞了药,她垂着眸子,无神看着氤氲腾空的热气。
柳氏拧着眉头抚了好久的被子,看还是一块擦不干净的血团,扁着嘴巴叹了口气,一抬头,看孙霞薇端着碗没喝药。
“这药味太大,你赶紧喝了,这一会儿开窗味都要散许久。”柳氏说着起身将支摘窗推开了。
凉风裹携着湿气迎面扑来,孙霞薇裹着被子,还是经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娘,我冷,将窗子关了吧。”
“冷,忍一会,这间屋子这么小,不开窗通风药味太冲了,夜间我和你弟睡不着。”柳氏嘴巴不停,又将支摘窗朝外推了推。
冷风寒彻骨,孙霞薇前几日挨了要人命的八十大板,腹中孩子流产,她又在蹒跚淋着冷雨回孙府,一身的血几乎流尽。
回来又被孙夫人打了几巴掌,罚在祠堂跪,不给饭吃,不给治伤,刻薄的婆子坐着小凳子专门盯着,孙霞薇昏迷了就用冷水泼。
祠堂的地面整个染了血,孙霞薇昏迷了一次又一次,她躺在血色的水涡里,怎么泼都泼不醒时,才得孙夫人开恩放了回来。
经此一劫,孙霞薇整个人显瘦了几圈,整个人消瘦了十几斤,也彻彻底底伤了身子。反反复复高热,高热引发肺炎,流产又没治疗,小腹也时不时痛。
此时,冷风一吹,孙霞薇瑟瑟发抖,她看了眼乌黑的药汤,双手捧着温热的药碗,小口嘬了一口。
她整个人暮气沉沉,眉宇间没有了一丝鲜活气。
“都是你,谁让你非要诬告你父亲,惹了夫人大怒,把我们赶在这下人房里住。”
柳氏瞪了眼孙霞薇,见孙霞薇不搭理她,眸子里的不喜和怒气更多,一摔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以前你父亲在时,你好歹也是个小姐,我也好歹有人侍奉,把你父亲乌纱帽弄掉,对你有什么好处,真是个白眼狼。”
孙常戎如今还被关在大理寺,处置还没下来,可孙府已经人心惶惶,谁都知道孙常戎为官并不干净。
孙霞薇乌沉沉的眸子扑颤了一下,捧着碗的手,因为用力隐隐有些发白。
孙常戎在时,她虽是官家小姐,可是孙常戎压根不疼她,没把她看在眼里,对她动辄打骂,尤其得知她不是太子救命恩人后,孙常戎心情不爽便会抽她鞭子。
淅淅沥沥雨声,树影沙沙,凉风吹在身上孙霞薇发了一个冷颤,胳膊上身上孙常戎用鞭子抽的鞭痕依旧隐隐作痛。
孙霞薇是没了办法,她想拼死为自己寻个活路。
她是抱着不成功便一死了之的态度击的登闻鼓,可是真得撑过了那要人命的刑罚,托着半条命在瓢泼大雨中两步一跪,三步一趴,她浑身是血,拄着拐棍走回孙府时,她还想活着。
已经死了一回,她想活着。
孙霞薇捧着碗,小口饮着苦涩不堪的药汤,药苦得柳氏想吐,孙霞薇却面不改色咽了下去。
等孙霞薇咽下最后一口,耳朵突然一动,她盯住柳氏,目露凶光质问:“你刚说什么?”
柳氏刚在嘟囔咒骂孙霞薇不识好歹,狼心狗肺,养不熟的白眼狼,骂她不干活还要她这个当娘的侍候她,可看着孙霞薇如同饿狼的眼珠子,柳氏舔了舔唇,脊背发毛,不敢说。
“娘,你刚最后一句说什么?”孙霞薇再次追问。
她态度缓和了一份,柳氏紧绷的身子一送,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小声道:
“我刚说,真是同人不同命,首富沈家富可敌国,他家的女儿定是锦衣玉食,吃穿一辈子不愁,如今沈姑娘又同顾丞相的嫡子定亲,真是上天不公。”
柳氏说完去瞥孙霞薇,却见孙霞薇如同失了魂魄,低垂着头不说话。
柳氏不想搭理她,屋子里都是呛人的药味,她直接走了出去。
良久,孙霞薇缓缓眨了眨眼睛,轻声低低喃喃,反复一句话:
“凭什么沈筠曦她这么好命,凭什么!”
无人回答她,只有一阵又一阵的冷风裹着潮湿的寒气如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削在她身上。
孙霞薇整个人开始颤抖,唇瓣颤颤哆哆,她一对大但枯槁的眼睛突然迸发狠厉的光,咬牙切齿,将手里的药碗直接摔在了地上。
“上天不公,上天不公!”
她捂着脸,伏在被子上,崩溃得大哭,嘶吼着。
哭声中时而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声重过一生,沉闷得仿佛要将心脏咳出来,一声哇声,继而又重重喘不过气得咳嗽声,夹杂着鬼哭狼叫的哭声。
听了让人不寒而栗。
第71章 唾弃 沈筠曦鼻子一酸,眼瞳潮热
春雨连绵不绝,沈筠曦站在廊庑下看着细细密密的春雨,悠悠叹了一声。
“姑娘,春雨寒气重,别冻着。”
云朝给沈筠曦身肩头披了一件外袍,轻声劝她道:“廊庑下风寒湿气重,姑娘还是先去房里,奴婢方才燃了一盆银丝炭。”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