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由玉堂、昆德、宣明、广明、前殿、宦者署、清凉、石渠、温室等诸多宫殿组成。
冯雁从东侧之司马门进入未央宫,经由宫人带路到了温室殿所在。
温室以椒涂壁,再饰一层文绣,以香柱为柱,设山河屏风、鸿羽帐,地上铺以毛织地毯。所谓以椒涂壁即以花椒和泥涂抹墙壁以取暖。颜色呈粉色,不仅保温且有芳香的味道,另可保护木质结构的宫殿,兼具防蛀虫的效果。
大殿周围有香炉、铜鼎、绿植、灯座等物,以及一个大型博古架,上陈不少各式各样的青瓷,帛书,瑞兽纹圆纽大铜镜及玉器。让冯雁奇怪的是,那个铜镜旁边还有一件非常熟悉的物件,竟是当日曾送给吕婆楼的一面方形镜子!比起旁边的铜镜,这面镜子不知亮堂了多少倍!
大殿之上设有几案及软垫,苻坚此时正坐于几案后侧,两侧坐有多人,冯雁放眼一看竟有两个熟人。一是朱序、另一人是张天锡。
“参见陛下!”冯雁躬身施礼。
“爱卿快快入座,本王备有葡萄酒,美味甘甜甚是可口!”苻坚热情言道。
冯雁就坐后与众人对饮了一口,心中不禁好笑。
“晋隆出品,必属精品。”
这间宫殿同时有熟人、熟物、熟酒,凑巧得很。
苻坚饮完酒后开口说道:
“今日在座之人皆为晋室旧臣,本王想问问诸位,我大秦国兵多将广、国土广袤,昨日又拜祭天神,西域诸国及东夷之国也前来朝贺,不知各位对我之大秦有何见解?”
话音刚落,一位近四十岁的男子不屑说道:
“我晋廷乃汉室正统,戎狄之人集聚,如同狗羊聚拢,怎敢和天子朝会相比!”
此话一出,苻坚脸色立即不悦起来。而旁边的一名侍卫更是大声呵斥道:
“住嘴!你乃苟且偷生之降将,有何颜面说此大逆不道之言?”
此人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
“周某只因老母被俘,才丧失名节,落身秦国。如不是为母之性命,周某怎肯苟活?”
侍卫闻言顿时大怒,“噌”的一声拔出佩剑指向周姓之人。
苻坚见状大喝:
“住手!孟威之言亦有其理,乃忠孝名节之人,怎能拔剑相对?”
近侍闻言身体一颤,强忍怒气将剑收回剑鞘。
冯雁将此情景看在眼里不由暗暗惊呼,这哥们胆子可不小,竟然当着天王的面说秦国人如同狗羊聚拢。而天王苻坚更令人诧异,面对这样的蔑视,竟如此大度。
悄悄凑近朱序低声问道:
“朱兄,此乃何人?”
朱序脸上浮现着一抹欣赏,见冯雁询问立即收敛神色答道:
“此人姓周名虓,字孟威。曾任晋廷护西夷校尉、梓潼(今四川绵阳)太守。宁康元年(373年)被秦军围攻受降,自被迫降秦之后,始终不忘忠心臣节。”
“哦,有个性。”
张天锡距离朱冯二人较近,听到二人之言脸色有些尴尬。
冯雁又问询了其他几人,其中一人让冯雁记忆犹新,此人正是高密内史毛璪之。去年秦俱难、彭超攻淮南时攻陷了盱眙、淮阴二城并抓获这位守将。
话不投机半句多,苻坚因周虓出言不逊遣走其人。
看着此人离去的背影,苻坚轻声感叹道:
“缘何晋室多忠臣也?”
冯雁看着苻坚的目光,心想并不是询问自己,遂作沉思之状。
苻坚呢喃了几句看向冯雁再次感叹:
“汉臣中属冯卿最为勤政,我心甚慰啊。如人人如卿这般,天下早已归一。”
冯雁听完此话颇有些腻歪,心想我老人家之所以勤政主要是出于成就感,
出于自我价值的体现。而朱序、毛璪之、张天锡等人则目露复杂的神色。
淡定哥气定神闲并不多言,而是眯着眼继续品着红酒。
苻坚看向众人微笑道:
“诸位,本王一向崇尚汉文化,心怀“混一六合,以济苍生”之志!一生征战无数但从不曾涂炭生灵。对敌国之人善待有加,对天下之民恩泽宽仁。与我志向相同者,可随我统一天下,建立不巧功业;对志向不同者,我也礼遇敬之。近日,本王欲将二百余人遣送至晋土,用以宣扬我朝之仁义,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众人闻之大为不惑,不知天王苻坚为何有此想法?
朱序与张天锡互相对视一眼,二人皆为意动。朱序清了清嗓子询问道:
“不知陛下欲遣送何人回归晋土?”
“皆为战俘。”
“战俘?”朱序嘀咕一声,满脸失望之色。
天王苻坚见到朱序的神色内心再次不悦,心想大秦国对你不薄,竟还想着回归南晋。
这时毛璪之起身施礼道:
“天王陛下,我毛璪之乃一名晋人,不愿在秦国为官,可否让毛某回到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