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穆陵的轻声呼唤打断了李景肃的思绪。他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沉声问:“怎么样了?”
穆陵行了一礼,答道:“御医已经清创完毕,现在煎汤药去了,属下叫了两个人跟着去给他帮忙。”
“嗯。”
等了片刻,穆陵又轻声道:“御医还说,伤得有些重了,半月之内最好不要再行房……”
李景肃满脸平静,仍旧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穆陵便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他既然答应了程艾,也有心想劝劝主人。无奈李景肃的想法和做法,即便是他,也实在有点弄不明白。
清晨例行去中军帐听候吩咐时,值夜的亲兵面色古怪地看着他,他便私下里问了情况,得知李景肃折磨了永嘉帝一整晚。随后他进到帐篷里,亲眼见到永嘉帝的惨状,还是觉得惊讶不已。他从小侍奉的主人生性并不残虐,比起大部分北茹贵族,甚至可以称得上彬彬有礼。即便偶尔去勾栏院寻欢,对待萍水相逢的娼门女子都温和体贴,为何会如此对待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同时也是不该动心肖想之人。
主奴两人各怀心事沉默良久,李景肃忽然开口:“军中存粮不多了,索性在此地多停留几日。派人四处打探一下附近村庄城镇的情况,汇总给我之后,再决定如何筹措。”
“是。”穆陵暗中松了一口气。军中存粮即将用尽确实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必须尽快解决。先前他还担心李景肃一门心思都在永嘉帝身上,无暇顾及军务,看来是自己小看了主人。
“派人出去时记得告诫他们,打探情报是第一要务,切勿随意抢夺,打草惊蛇。这一带地处咱们和昱朝势力范围的交界,能在此地生活的民众,多半都有力量自保,遇到小股骑兵攻击定会全力反抗。叫他们不要小看了当地人,以免吃亏。”
“主人思虑周到,属下定会挑选谨慎可靠的士兵执行任务。”
李景肃点了下头,又问:“昨晚逃跑那几个俘虏呢?没有打死吧?”
“主人吩咐过了,属下监刑不敢马虎,让行刑的士兵们控制了力道。那几个人受伤不轻,不过没有伤了性命。刑罚过后,已将他们带回俘虏营,单独关押在一处。”
“回头让那个御医也去给他们处理下伤口。过几天出发时,不要拖了后腿。”
穆陵愣了下。给俘虏治疗,这还是头一次听到的命令。李景肃对待俘虏虽不是肆意虐待杀戮,但也并不关心他们的死活。别的不说,行军这些天,光是跟不上队伍而被打死、被遗弃的就有十几二十个,也从没见他出言干涉。
“怎么不回答?”
“啊、是!属下知道了!待御医为永嘉帝煎药完毕,属下便叫他去。”
“嗯。这个不急。探查的事,立刻安排下去,不得拖延。”
“是,属下这就去办。”
打发了穆陵,李景肃有意绕到关押俘虏的营地附近,远远看了一眼那群昱朝的俘虏。刚过早饭时间,最近因为军粮不足,俘虏们的待遇自然也得跟着下降,每天的食物配给只能提供一次。司徒晔为此曾经试探着向他请求过,但军粮不足的现状摆在面前,他也没办法。
可要是从周围的村镇找来粮食,司徒晔又会指责他们掳掠百姓强取豪夺。用刀逼着百姓交出粮食的确是赤裸裸的抢夺,那么他们昱朝的官吏变着法子征收苛捐杂税鱼肉百姓,就不叫抢夺了?
这个问题无解。司徒晔回答不了,李景肃自己也回答不了。
看管俘虏营的北茹兵们看到他,以为是来追究昨晚的俘虏逃跑事件,着急忙慌地行礼。他摆了摆手,象征性地责备了几句,便强调不许任何人因为这件事虐打俘虏。若有俘虏无故死亡,他一定不会轻饶。
“这些俘虏都是要带回去献给王上的。若死的太多,未免拿不出手,我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他用这样的说辞向士兵们解释,心里很清楚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让司徒晔醒来时,得知俘虏们平安无事,能够略感宽慰。回想起来,自始至终,司徒晔关心的都是这些俘虏、他的臣民,却从来不曾关心过他自己。
他不想多看这些俘虏,看到他们憔悴漠然的面孔会让他莫名地感到生气。刚要走,人群中忽然站出一个人来,快步冲向他,被几个士兵赶紧拦住,大声呵斥让他老实点。李景肃认出那人是方淮。
“你们说北茹话,他又听不懂。”他制止了士兵,“让他过来。”
隔着营地的围栏,方淮昂着头站在李景肃面前,神情憔悴,满眼都是血丝,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质问:“你把皇上怎么了?”
李景肃漠然道:“那不关你的事。”
方淮猛然挥拳,被李景肃轻易躲开。士兵大吼着举起棍棒想要责打,李景肃抬手拦下了。他单手捏着方淮的腕骨,傲然看着对方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孔。
“你们还能活着,都该感谢他。别不知好歹!”
方淮疼得倒抽凉气,仍然挣扎着喊道:“李景肃!你辱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