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光洁明亮,苏瑶伸手抚上镜中郎君如画的俊美眉眼,俏皮地点了点他的眉尾,笑眼盈盈的,满含好奇。
“六郎,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慕衍抬起眼,从镜中看她,心里明镜似的,苏瑶是不会告诉他的,也就很快收拾好心绪。
雁过留痕,有些事,想查,总会有端倪。
半人多高的菱花铜镜嵌在紫檀木的底座上,映出一双人影,男子俊美如仙,女子皎皎似月,相互依偎着,俱是眸光流转,含着笑意。
慕衍忽然就来了兴致。
他松开手,拉着苏瑶到了桌边,展开澄心纸,拈起一支绘画勾线的细巧紫毫,敛袖望她,眸子浮现出细碎的光,作了个请的手势。
“不知阿瑶可愿替我磨墨?”
苏瑶眨眨眼,将袖子翻起,露出一截细腻皓腕,并其上的玉钏,蹭到他的身边,取过砚滴,将清水点到歙砚石上。
随后屏气凝神,眼睁睁地看着纸面上显出两人的影儿,唇边的弧度也是越来越大。
一直到慕衍落下最后一笔,她才喜不自胜地抱住他的胳膊,软声道“这画的是你我?”
慕衍将笔搁下,好笑看她,“那还能有谁?”
苏瑶伸手想摸摸画中人鬓边颤巍巍的芍药花,将要碰到时,才反应过来墨迹还未干,猛地抽回手。
她抿着唇笑,眸子里亮晶晶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画画?”
慕衍倒是一副从容的模样,泰然自若,“你又不曾问过我。”
他伸手点了点女郎鬓边的那朵芍药花,笑道,“画技不佳,容貌敷衍,勉力而为,还望阿瑶不要嫌弃才好。”
苏瑶自然不会嫌弃,她是真的喜欢。
当即就搂紧慕衍的腰身不撒手,还主动亲了亲他,好央求他答允让人快马加鞭,将这画送去装裱成卷轴,再取回送她。
慕衍面上淡淡,眸中的笑意星星点点,都落在抱着他的少女身上。
暑热才过半,承熙帝领着人提前回了京。
浩浩荡荡的车队绵延数十里,旌旗接天不断,辕铃声清脆不绝。即使有羽林卫执杖开路,也惹得不少百姓指点围观,看起热闹。
苏瑶颠簸一天,甫一回府,就让人把这画给挂到了内室里。
确切来说,就挂在床头。
说起来,这还是慕衍头一次为她作画呢,她得日日欣赏才是。
小娘子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月枝和流霜也是头一回与她分别这么久,一直围在归来的县主身边问东问西。
流霜性子活泼,待瞧见县主时不时便瞟两眼挂起的画,就有些吃味。
“县主成天的跟殿下腻到一处,现下回来了,不说多看我跟月枝两眼,倒一直看着你们二人的画像发呆。依我看,要是再在行宫多待过两月,县主眼里怕是都记不清我们是谁了。”
苏瑶摸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这画上的是两人面容模糊,你怎么知道是我和六郎?”
月枝忍俊不禁,“画上都是您和六殿下的惯常打扮,我们两人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流霜也气不顺道,“若不然,您哪会挂到内室里。”
苏瑶心虚了一瞬,又理直气壮起来。
她挂他们两人的画像怎么了。
姑母的话音她早就听明白了,日后说不定……说不定还要嫁给慕衍呢,挂他们俩的画像怎么了。
小娘子虚张声势地说了流霜两句,眸子里盛满水意,羞红了脸而不自知。
流霜气鼓鼓的,就被月枝拉出了门。
月枝也笑,“你何苦去逗县主,县主与我们什么情分,还真能不理你?现下不过是情窦初开,眼里容不下其他而已。”
流霜踢踢踏踏的不高兴。
她嘟囔着,“县主那是不知道殿下的真面目!”
月枝吓了好大一跳,连忙看看四周没有府内的婢女,才松口气,压低声呵斥她。
“你的气性越发大了,殿下也是我们能说得的吗?”
流霜瘪瘪嘴,也压低声,“那夜你我都看见了,婢女偷偷来翻县主的话本,分明就是殿下授意指使的,连这点小事都要管,私底下不定瞒了县主多少事呢。”
月枝也不由得想到生辰宴后,六殿下用家人来威慑她,让她照着他的意思对县主敷衍撒谎之事。
仅于此事上,她便算不得个忠仆,月枝叹口气。
“要不,等回宫了,我们将此事跟娘娘说说?殿下行事虽是过分了些,却不曾害过县主。何况,县主现下正是情浓之时,我们若是胡乱说话,难免有挑拨之嫌。”
流霜不做声,算是默认了。
她心里着实不服气,憋了小半个月,忍了又忍,忍无可忍,还是将这事泄给了苏瑶。
彼时苏瑶才叫人做好了一桌新菜式,干等着慕衍回来一道用膳,听了这消息,好一会儿没回过来神。
她马上就想到了慕衍这么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