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戚景瑶倒是理解,她微微颔首,临辞还对丁桑道:“倒是多谢丁大哥的照顾了。”
丁桑连声说着应该的,将戚景瑶送到了马市出口。
此时已至黄昏,晚霞缱绻着蔓延上了天际,霞光似血般透着朦胧凄萧的气息,将戚景瑶远去的身影覆入其中。
丁桑面上的笑渐渐消隐下去,他微不可察地低叹一声,眸光中竟然有丝丝哀凄之态。
这神色本是极脆弱的,可偏偏他满脸的络腮胡,又是膀大腰圆的一个壮汉。若是戚景瑶见到他这副模样,估计会在心中暗叹一句他“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丁桑自是无心去嗅蔷薇,他只是满脑子都回旋着沈洲临走前的吩咐。
那是宫里传旨谴戚阿影赴鄢国的前几天,沈洲突然来到了他的地方。
这些年来,自从与沈洲取得联系后,关于那件大事,众人都是暗中谋划,为防止牵连暴露,少有互相碰面的时候,但此时沈洲却直接露了面,叫丁桑惊了一惊。
其实要论起来,他与沈洲也是许多年未曾相见,两人上次见面时沈洲还只有五岁,两人都被父母长辈领着。那时的沈洲还是整个皇宫里最受宠的小皇子,从高高的树上跃下,明明是小小的个子,却依旧铆足了劲要和来自异国他乡的他比拼。
那时的丁桑已经十岁出头,他天生就体型彪悍,且与别人打架时从不留情,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萝卜头居然敢和他打架。
然而就是这个小萝卜头居然灵巧得异常,小时候的沈洲机巧得紧,避开力气这个短板,只如一只兔子般乱窜,出其不意地绊他,结果竟然让沈洲占了上风。若不是被长辈们拉着,他们俩定然要拼个你死我活。
而如今物是人非,两人相见时再没了当初的狠劲,身旁也没了会拉着他们劝架的长辈。丁桑愣了半晌,猝然下跪,唤他“主子”。
沈洲变了很多,他没有急急忙忙冲上前扶他,只是看着他,嗓音似乎是天然的冷淡听不出情绪:“你是要我也给你跪下吗?”
他没有说什么客气的话,只是冷冷清清的,有些不明不白地说出这一句话。但丁桑瞬间明了了他的意思,八尺大汉居然鼻头一酸,想着这些年的挣扎,险些落下泪来。
丁桑起了身,有些遏制不住地等待着沈洲下面的话语。
此时前来,想必是他们的计划到了关键,沈洲定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交代的。
然而沈洲却是微掀眼皮,道:“过段时日我走之后,若是有一女子来问你‘京迟’,务必说‘京迟’就在你这儿。若她接着问在哪,你且搪塞过去。”
丁桑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交代,他讷讷应了声“是”,但又不解,问道:“这‘京迟’是谁?”
沈洲一个字回答道:“我。”
戚景瑶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拐角的尽头,丁桑长吁一口气,暗道自己总算没有漏出破绽。
***
安水镇偏居一隅,但幸得清净,民风淳朴,街巷中还藏匿了许多特色的美食。
戚景瑶在安水镇一住便是数十天,倒是颇为闲适。
戚景瑶也有估摸着时间再去了一趟马市,可丁桑依旧是面色为难,极为不好意思地告诉她说黄老爷子颇为信任京迟,这一去又委托了京迟去更远的地方看一批马鞍,京迟一时半会仍然无法归来。
丁桑说得真诚,面色上的为难不似作假,他还拿出了京迟寄回来的书信,戚景瑶大概看过,确实是京迟的字迹。
她本也不急,见到京迟如今金盆洗手重归正道自然高兴,便也不催促,只再谢了丁桑的照顾,又说若是京迟回来,还请丁桑告知一声。
丁桑自然连连应允,两人相谈和睦,只是戚景瑶总感觉这一次丁桑看向自己的目光莫名多了几分异样的慈祥感。
这份慈祥在一个魁梧的壮汉身上显然不搭,戚景瑶头皮发麻,只感觉哭笑不得。便和丁桑说道:“我还会在这安水镇许久一段时间,约莫到中秋才会离去,还请丁大哥也给京迟带句话,尽量早些回来。”
见丁桑的头点得和个啄木鸟一般,戚景瑶强笑着起身告辞。
回去的路上,戚景瑶暗自琢磨着,此时刚过大暑,距离中秋还有约莫两个月的时间,应该是足足的够见京迟一面。
戚景瑶还是惦念着京迟,只道这次见面后估计得等上好一阵子才能再见。
毕竟,除了这个令她省心的弟弟外,她还有一个令她操心不已的姐姐。
她早就从旁人处打听得知,鄢国与大楚多年来贯会维持面上的和谐,每年年末都会互谴使者去“赏赐宝物”。
这差事听着简单,其实极为不好做。两国都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宣扬一下自己的“大国威仪”,顺便贬斥一下对方,明里暗里抬高自身的价值,也便因此,才会互相用“赏赐”二字。
而这使臣夹在中间,最不好做人,稍不注意就让两边都不满意。若是让自己国家不满意了,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回来多的是罪受,就算自己不怕吃苦,祖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