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封知道杨初丹是担心他觉得不自在,自从那天离开了这位皇子的船舱,她又是陪他做糕点,又是陪他练弓箭,哄他开心的话说了很多,就怕他心里不舒服。
兰封看着明启霖一个人孤单站在船头看向大海,他犹豫了一下,杨初丹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弓箭,微笑说:“你也想看一会风景?”
“可以吗?”兰封问。
“没什么不可以啊。”杨初丹对兰封露出促狭的笑容说,“起争执的话,你把他推下去没事,可别被他推下去啊。”
“不会起争执。”兰封连忙保证,抬头看到杨初丹的笑容,他才知道她又逗他。
看着杨初丹扛着箭靶,背着弓箭与箭筒进入了船舱,兰封才慢慢地走向明启霖。
正在兰封考虑怎么开口的时候,明启霖先说话了。
“那天之后,我其实一直觉得很恐惧,看着柳琴夫人被杀的恐惧,独自一人在异国被关的无助,所以我什么都考虑不了,包括我别无选择,只能把希望寄予她带兵出征流国。”
明启霖望着无际的大海,翻滚的海水就犹如他现在起伏难平的心情。
“你说的很对,没有援兵的名义,她也可以出征流国,察客族,流国,商国一起混战的话,也一定是商国获胜,那时候死得不止是察客族还有流国的士兵,她是援兵的话,至少不会杀流国的士兵。”
“初丹她是很豁达的人,无论别人怎么说她,她都不是很在意,”兰封轻轻一笑,“我想,你若真的是写了编排她的书,她看到也会一笑而过,只是我不能,因为爱她,所以我无法豁达。”
明启霖心中泛起一股难过而心酸的感觉,垂下头说:“你的一拳真是让我又疼又清醒,其实跟来流国的本来不是我,而我是五哥,是我姨母要求换成我的。”
兰封疑惑地看向明启霖,看到明启霖在偷偷摸眼泪,兰封立刻移开视线说:“你是说柳琴夫人吗?”
“对,她是我的姨母,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带着我来,我很害怕又胆小,平时就喜欢独自看看书,写一写文章,但是……”
明启霖轻轻抹掉眼泪,声音中却有藏不住的哽咽。
“我现在想明白了,她是怕察尔科改变了心意,在杨初丹到达之前,他会从边城攻入皇城,带着我,她至少能够想办法保我一命。”
兰封心中也有了一丝动容,那位柳琴夫人在自己无法改变的死局中为自己的亲人寻求一丝生机。
若是国门被破了,察尔科就算不杀百姓,但是皇族定是活不成,可是将明启霖带在身边,也可能被杨初丹所杀。
明启霖泣不成声地说:“我的小姨在杨初丹和察尔科之间,选择了在杨初丹这里为了我寻求生机。”
“她赌对了,你活下来了。”
兰封拿出一个藏青色手帕递给明启霖。
明启霖没有接,而是用自己的袖子擦掉眼泪说:“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感谢她的,她是杀我姨母的仇人。”
兰封脸上带着一丝不忍,但是却毫不留情地说:“你姨母是自杀的。”
“………………”
明启霖心中一塞,顿时觉得兰封和杨初丹不愧是夫妻,说话都会让人心堵。
兰封收起自己的手帕说:“之前我也是情绪有些失控,你的脸……上些药吧,已经肿起来了。”
明启霖捂住脸,哀怨地说:“何止是肿起来了,我的牙都快被你打掉了。”
兰封笑着说:“希望你记住这个教训,不要拿笔乱写。”
“但我还是会写的。”明启霖话音一落,就感受到了兰封的视线,他打了一个冷颤,连忙说:“我会如实的写,包括你打我这一拳,我也会写出来的。”
“希望你能保持公正,不要带上个人恩怨。”兰封露出微笑,明启霖松了一口气,望向无际的大海,轻声说:“不会,我能了解到姨母的用心,也亏你那一拳,我们要是生在一个国家,也许能成为朋友吧。”
明启霖的声音太小,被拍打在船身上的海浪淹没,兰封疑惑地看向他说:“皇子,你说什么?”
“我说这风景我看够了,要回去了。”明启霖转身就走,兰封没有动,他犹豫了一下,对着兰封喊道:“你不走啊。”
“我还没看够。”兰封说。
太阳即将西沉,这片大海也将陷入一片漆黑,就算这样,兰封觉得自己也看不够,因为这是她出征前,最后的平静时光。
这船明明可以着她与他去任何地方,他只要跟她在一起,去任何地方都行,他只想要和她平静生活在某个地方。
但是这船真正的终点,却是她即将要奔赴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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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杨初丹与殷沐一起赶路,明启霖才知道自己在上船之前,一直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是多幸福。
在船上物资充足和安逸的生活,下船就结束了,杨初丹和殷沐只带了生存的必需品,兰封则是带了一把琴,至于明启霖,没有选择的权利。